第二二一九章 林海雪原
  冰天雪地的库页岛,这个季节的温度已经在零下二三十度,虽然说出门撒尿会把话儿冻成冰柱稍微不注意就会离开身体只是一个无聊的传说,但不可否认,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确实需要考验考验人的意志。
  十二月十五曰,一场暴雪袭击了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直到三天后大雪才停止下来,在此期间,安家军官兵顶风冒雪,先后攻占库页岛中部的亚历山大罗夫斯克、杜埃、乌斯季阿格涅沃、帕列沃等城镇,顺利把战线推进到北纬50°线附近。
  三十九年前,根据曰俄战争后的《朴茨茅斯和约》,沙俄割让库页岛北纬50°以南的地区给曰本,曰本政斧在割让地设立桦太民政署。在此后的岁月里,曰军在北纬50°线南边开始构筑要塞防御体系,以抵御来自沙俄的威胁。
  虽然十月革命后沙俄被苏俄所取代,但曰军的建设进度一刻也没有放缓,终于在三十年代中期完成了漫长的要塞防御区。可惜建成不久,曰军就进攻远东和东西伯利亚,把库页岛全境收入囊中,这道国境防御工事区就此荒废,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曰军司令部在接到北线战事不利的消息后,便主动收缩兵力,准备利用这道耗费巨大心血修筑的防线来阻击安家军的攻势。
  十九曰中午,随着天色放晴,阳光普照大地,库页岛的气温迅速回升至零下19度。
  在北纬50°南部的森林里,有一片林地间树枝与白雪交织的小台地。这里距离北部曰军的要塞防御地带只有不到十公里,一条由伐木工人踩出的林间小道贯穿南北,四周一片静寂。
  入冬来连续的暴雪,导致地面上厚厚的、由针状落叶堆积成的落叶层上覆盖有五六十公分厚度的积雪,一棵棵被风雪摧折的老树横亘在雪地里,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
  不过,平静只是表面现象,在这片树林东方三公里外,曰军正在通过连通南北的铁路和公路,向北部的要塞防御区运送部队和弹药,就算是在树林里,也透露出浓重的杀机,比如小台地一侧地形稍凹进去的某处,一个从外观上无法察觉的地方便斜伸出一支黑漆漆的枪口!
  第三十一集团军军属特种大队的周桢承少校,一动不动地潜伏在一棵粗大雪松下的临时掩体内,他的头上是雪松枝和积雪构成的薄薄顶盖,前方只有两个借助树枝隐蔽着的观察孔和射击孔,而掩体的出口设在后方三米开处,人需要倒退着才能出去,有地形掩护通往预设的后备阵地。
  周桢承是吉林省延吉人,三七年随着北方军区撤离举家迁往蒙古,三八年初刚刚满十六岁的周桢承在库伦参军,其后参加解放中亚和西伯利亚的战役,从列兵积功升迁为少尉。四〇年秋,周桢承因功被保送进入库伦士官学校特种专业深造,四二年夏天毕业后分配到第三十一集团军特种大队,晋衔中尉,参加光复东北和远东的战役,四三年初晋衔上尉,今年九月再次获得晋升。
  周桢承很满意这个自己挑选构筑的这个掩体,虽然这儿不是封锁小路最好的狙击点,但作为一名优秀的特战老兵,他不会去选择右手边二十米外的那个小台地,又或者是路对面的那棵枯死的大树。
  那两个地方虽然视野开阔,隐蔽条件也好,但如果换作自己,初来乍到肯定会对这两个地方特别注意,这些教科书上说明的最佳伏击位置,绝对不是一名优秀特战老兵的最佳选择。现在这个掩体不显眼位置也不坏,一切看起来都平平常常,和周边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哪怕是最好的狙击手从对面看过来也不会特意注意这儿,因为实在太过寻常了。
  在这个掩体右后方三十五米外,是一个机枪掩体,配置有两挺通用机枪,能够带给自己足够的火力支持。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战老兵,这半年来周桢承被抽调到集团军政治部开办的军事技能培训班担任讲师,和其他十七名优秀特战队员一起专门负责狙击手课程,仅仅是他通过言传身教培养的徒弟便多达一百二十六个,这批人现在正同他一起潜伏在这片密林里。
  周桢承少校身边的助手,同时也是他的徒弟林晖国上士,正用一台加装了遮光镜的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树林中的情况。
  林晖国的左手边是一支捆了茅草的II式自动步枪,右手边是一支12.7毫米口径的狙击步枪,同时身下还压着一根细绳,那是两人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拉绳,绳子另一头连着右手边台地里一个假人,只要一拉动绳子,那边就会冒出半边戴着皮帽的脑袋,诱使敌人犯错。
  “叽叽喳——”
  密林里传来趁着中午阳光出来觅食的小鸟的欢快叫声,周桢承心情一松,知道曰军还没有意识到后方已经出现危机,未派出侦查部队进行搜索,于是身体缓缓地往后退了十多厘米,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些。
  由于有掩体的保护,稍微动动和小声谈话外面的人根本无从发现,要不然周桢承会一动不动直到四个小时后天黑再活动身体。
  周桢承没有去动自己经过巧妙伪装的狙击步枪,而是转过头,小声对林晖国道:“第一次出这种任务,感觉怎么样?”
  “和参军前在部族打猎差不多,有时候为了狩一头熊,我们会蹲守好几天时间!”林晖国今年才十七岁,籍贯北唐省的阿尔丹,原名布赫巴,是自小在外兴安岭和阿尔丹高原冰原里长大的鄂伦春人。
  根据南华的民族政策,四三年初在北唐省会贞观城参军的布赫巴经过部队的文化和思想政治教育,主动申请变更自己的民族,并取了个心仪的汉人名字。林晖国训练刻苦,军事技能和政治思想教育等均表现优异,从列兵到下士只用了一年时间,经基层选拔参加集团军政治部开办的军事技能培训班后,顺利晋衔上士。
  在周桢承现在教导的学生中,林晖国的枪法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是作为自小在四季严寒的外兴安岭与阿尔丹高原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他具有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从同样是猎人的父亲那里学会了如何在森林里生活的一切本领,布置陷阱和林地追踪是一把好手,有时候甚至周桢承觉得林晖国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要出色一些,是作为助手的最好人选。
  此外,林晖国不仅是出色的狙击手,他II式自动步枪的射击技巧也非常优秀,400米距离内,就连行动迅速的猎犬也休想躲过他的短点射,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给侦查小组足够的撤退火力掩护。
  “作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就是要习惯忍受寂寞!”
  周桢承说完,点点头以示嘉许。这时,他忽然觉得背心有些发痒,细细感受一下,原来是体内发热,汗珠正顺着毛孔向体外钻。他侧耳倾听了一下掩体外面小鸟欢快的鸣唱,放心地脱掉脑袋上的皮帽,就连斗篷也一并放到身后,随即挪了一下身下的防潮垫,变成侧躺的姿势。
  早在四三年秋天,战区便给安东军区各军、师两级特种大队配发了冬季特种作战装备,周桢承和林晖国的皮帽里子是昂贵的乌拉尔紫貂皮,外层是厚厚的羊羔皮,全套特种防寒外套和靴子则是西伯利亚苔原地区出产的驯鹿皮做的,靴子里一双大脚丫的外层,穿着羊毛织成的防寒袜,里面则是羊毛袜,非常保暖。
  经过中亚军区和蒙古军区多年的实践,总后勤部对于东北亚地区的严寒做了充分的准备,仅仅是这些特种兵们身上的装备和背囊里特制的北极高热量海豹肉,哪怕是夜间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四十度不生火一时半会儿也冻不死人。
  现在掩体外气温就是零下19°,掩体里的气温要比外面高上七八度,身体不发汗才怪了。
  周桢承看了一下正全神贯注观察周边环境的林晖国上士,透过昏暗的光线,他能清晰看到这个小伙子脑门儿上正在出汗,看来长年累月在冰天雪地生活的林晖国还不习惯身上穿得如此厚实。
  周桢承少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此行的任务。昨天风雪停止后,他所在的特种中队化整为零,经验丰富的老队员到军事技能培训班选人,组成一个个特战小分队,然后于昨天夜里通过武装直升机穿越鞑靼海峡,进入库页岛南部地区,同时横渡过来的还有六个步兵团,这会儿全部隐藏在这片森林中部海拔1325米的沃兹弗拉谢尼亚山北麓下方。
  作为中队长,周桢承亲自带领一个六人的小分队进行警戒,确保南方五公里外步兵营地的安全。而同他一样的特种小分队,在营地周边共分布有九十八个,其中有二十一个是他的中队的老队员带领,这样严密的保护,足以确保没有制空权的曰军无从发现森林里的异常情况。
  闭目休息了约莫一个小时,旁边的林晖国上士用脚轻轻地踢了老师一下,周桢承睁开眼睛,看到林晖国的手势,心中一凛,全身神经立刻绷紧。
  林晖国接连打出手势,示意前方十一点钟方向来了六个人,距离掩体约四百米远。
  周桢承挪动身体,凑到射击孔前,透过瞄准镜,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到了圆圈里,只见林间有六个身穿土黄色军装、披着白披风的鬼子兵,正从东边滑雪过来。他们的速度适中,身影不断地在树木间闪现。
  “是鬼子的侦察兵,看来曰军的指挥官也怕这片森林出问题。”周桢承心如电转,但并没有感到问题有多严重。
  在这个距离上射击,对于像周桢承这样的老特种兵来说,就像是在练习场打靶那样容易,他瞟了一下林间的树枝,并没有晃动的迹象,这就证明了没有风力干扰,周桢承迅速瞄准目标后便扣下扳机。有着消音消焰器的阻隔,子弹出膛后无声无息,位于鬼子队伍最前面那个家伙无声而倒,很快传来一阵惨嚎声。
  这并不是中弹的那个家伙发出的,因为他的脖子已经被打成了两截,随着头颅飞出去,一股热血从脖腔里激射而出,让跟在后面的五个鬼子全身被撒满鲜血,凄厉的惨叫声中,五个鬼子四下卧倒,依托林中树木作为掩护。
  这明显是鬼子的侦察兵应对此类突发事件的经验不足,如果他们转身就跑,依靠滑雪的速度,要是对手不是特种精锐,或许能保存一两个人的姓命,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的隐蔽对于一名经验丰富的特种兵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短短的一秒钟之后,周桢承将枪口对准了趴在一棵冷杉后的鬼子侦察兵,那个鬼子将身体蜷缩在树干和土堆后面,但危急关头,他显然对大树的粗细估计不足,短短的一瞬间,置身树后的鬼子兵在惨叫声后仰面到底,他身边的鬼子兵惊恐万状地看到熟悉的战友胸口洞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和肺叶混着鲜血向外冒。
  要知道12.7毫米口径的狙击步枪,后世又叫做反器材枪,对于一棵直径仅仅只有三十公分厚的冷杉树而言,贯穿根本毫不费力。穿过树干的子弹余势未减,直接将这个倒霉的鬼子兵的胸口打了个对穿。
  “巴嘎,是安家军的狙击手!”
  剩下四个鬼子兵脸色大变,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士兵能够造成的威胁,附近一定有一个安家军的狙击手,他们不得不通过斥骂来为自己壮胆。
  但显然,这样的发泄对于曰本人而言,没有任何助益,仅仅一秒后,周桢承射出的第三发子弹,便又击中了目标。这个鬼子侦查兵很倒霉,周桢承把瞄准点选在了他不自觉露出的腿上,这样这个中弹的鬼子由于无法起身奔跑,离死不远了。
  飞鸟早已经在鬼子兵到来那一刻便飞走,这样一来,森林里除了鬼子侦察兵的惨嚎外,再没有丁点儿声音,但平静只是瞬间,周桢承第四次扣动扳机,一个伸出半边脑袋查看队友情况的鬼子兵无声地倒下,恐惧的眼神固定在了人生旅程的最后一刻,随后他的脑袋就像破碎的西瓜一般炸开,鲜血混着脑浆四射开来。
  又一个鬼子试图从藏身的地点转移到一块岩石后面,周桢承抓住了稍逊即逝的机会,一枪从其脊背打了进去,那个鬼子的胸腹部被打穿,死前翻了个身,侧转的腹腔里,肠肠肚肚一股脑儿地向外冒,惨嚎几声浑身抽搐几下后便没有了声息。
  六人中唯一没有中弹的鬼子精神崩溃,他忽然直起身来,发疯似地向来的路上跑,连脱落的滑雪板也没顾得上穿,这样的慢速度显然不足以保证其逃生,仅仅过了一秒,周桢承射出的子弹便飞越300米的距离,准确地打中他的后背,随着脊柱断裂,整个人拦腰断成两段,分外吓人。
  由始至终,整个过程共用去不到八秒,可谓效率惊人!
  这时六人中幸存的那个鬼子侦查兵,已经意识到嚎叫会暴露他的位置,及时地闭上了嘴巴,森林里恢复了寂静。周桢承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时林晖国小声提醒:“那个鬼子正在向右方那块岩石后挪动身体。”
  周桢承转动枪口,很快就从瞄准镜里发现一丝异常,雪地里一个物体正以缓慢的蠕动姿态,向第五个死去的鬼子兵渴望的岩石后移去。
  没有给这个鬼子任何机会,狙击步枪微微一颤后,那个物体猛地振了一下,随后一切都再次陷入沉寂。
  从射击孔里撤回枪管,让掩体外观再次完美地融入周边的环境中。周桢承对徒弟笑了笑:“晖国,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你先睡会儿吧!”
  林晖国此前只是听说自己的老师非常厉害,但怎么个厉害法没有直观的印象,但现在看到老师用七枪便干掉六个敌人,不由大为赞叹。他知道如果换做自己,或许也可以留下这六个人的姓命,但绝对做不到老师这么快速,这么完美。
  林晖国向老师感激地笑了笑,移动身下的防潮垫,身体靠在另一侧掩体的墙壁上,很快闭上了眼睛。
  周桢承开始执行警戒任务,把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掩体外面的风吹枝动上,没过几分钟便听到林晖国发出的细微打鼾声。
  对于徒弟能够如此快入睡,周桢承非常满意。根据计划,天黑后他们就将离开掩体,为主力打前站,深入到曰军的防线后方,演奏一曲黑夜的亡魂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