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从神色到表情都怪怪的,哭笑不得,跟电话那边说,行。
  吴璃拍一下她的脑袋:“是不是傻?要你叔干嘛的?”
  她反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咬着食指关节含糊其辞:“我叔很忙。”她把眼皮抬起来,“就见一见,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最后从内部瓦解她,换取最大的胜利,我叔都不用出手。”
  “悠着点,别冲动。”吴璃抽口气担心起来,这个小朋友有点棘手,于是捏着她的脸严肃地问,“你会不会给人直接揍了?”
  “不会,我就是去看一看。”她两只手都耷拉在靠背下面一晃一晃怏怏的,突然想起什么,匆忙撸下左手腕的沉香佛珠,小心翼翼装到背包里。
  “不行,我得跟你去。”
  沈与尔陪陈家老太太坐在茶餐厅的时候,吴璃就带着一顶法式遮阳帽,推一推墨镜,摇曳着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坐在他们旁边一桌。她随意翻看餐单,像陌生人一样,只偶尔将余光飘过去。
  “阿姨,您好。”轻轻的,温柔的声音。
  陈家老太太双手交叠在桌前,一只翠玉镯子就松松圈在手腕,她不着痕迹地将对面女孩打量一遍,又将餐单推过去,笑得很是端庄:“好孩子,别拘束,我跟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
  沈与尔一下子就认出面前姑娘,在上海的大巴上,香水味极浓的,极骄傲的那一个。她将左手托住下巴,两根手指轻轻在脸上敲来敲去,嘴角抿起来,这个叔可真容易招惹人。
  很显然,对方也认出她来,一个不自觉的惊愕,转瞬又恢复优雅,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温柔笑道:“听说顾返有一个小外甥女常年在国外,这位就是吧,长得可真漂亮。”
  陈老太太就瞅着沈与尔,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欢喜地轻轻揉起来:“这可不是,但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赵采之看过来的余光自觉带了些诧异跟敌意。沈与尔就乖乖坐着,然后乖乖叫了一声,姐姐好。
  笑得也很是无害,像那个人一样。
  陈家老太太照着沈与尔的口味又点了些东西,才正式进入主题,跟对面的女孩聊一些有的没的家常。
  女孩的表现温柔,大方,得体,完美无缺。
  吴璃的位置,将他们观察得格外清晰,她竖起手中杂志,比划了两个手势:这姑娘挺厉害。
  沈与尔战斗力瞬减,吃醋了,特别吃醋。
  吴璃假装翻看杂志,就跟那偷着乐:让你别来。
  这个时候,陈老太太慢慢起身,去到卫生间的方向。赵采之突然就轻松起来,手指虚握着茶杯,笑得有些得意:“我认得你,在上海,你跟顾返在一起。”
  “没错。”沈与尔将手中的餐具放下,等她继续。
  “老太太很喜欢你,但你们并不公开……”她神色傲慢起来,若有所思的,“让我猜一猜,你们是不能公开,因为大家根本接受不了对不对?”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吴璃把人暗骂一遍,手都握紧了,生怕小朋友一个冲动就上去给人揍一顿。
  可沈与尔只是笑,学着他的样子笑得不动声色:“你跟我说这个没用。”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赵采之晃着杯子里的水,骄傲地抬一抬下巴,好像不经意地向后看了一眼,手指就稍稍用了些力气,几滴水溅到手背上,是刚倒的开水,白皙的手背立刻红了几个印子。她起身弯腰过去将杯子放到沈与尔手边,凑近了说,“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你们不可能。”
  前后不过十多秒,陈老太太已经慢慢走过来,几步远的地方。赵采之神色变得痛苦起来,虚掩着自己的手背,要哭不哭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发生什么了?”陈老太太去看她的手,蹙起眉头,“烫到了,走咱们去上点药。”
  她就趁着老人家低头的工夫撇过去一个更加得意的笑,这才带着哭腔说:“没关系陈阿姨,小尔一定不是故意的。”
  吴璃一把砸下手中的杂志,动静有些大,几个人看过来,她小声骂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妥,又将杂志竖起来挡住脸。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欺负小孩!
  陈老太太去看沈与尔,这个老人家的眼睛还十分清亮,神色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沈与尔强忍了一下怒意,只是搀着她的手臂扶她坐好,差不多冷静下来,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
  接着,在座的两个人都吓到了。
  她将杯子里的水一股脑倒在自己手臂上,就这么看着对面呆住的人,耸起肩膀若无其事地说:“你看,如果想泼你,一定是一整杯。”
  赵采之张张嘴,被噎得开不了口。
  沈与尔眼泪都快掉下来,太特么疼了,火辣辣的。她垂一下眼皮阻止眼泪跑出来,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这时候可别怂。
  她努力抽一口气,自己都有点吓懵,一下子全红了,还冒着热气儿。也就这么秒钟的事,再抬起脑袋时,她故作镇定地说:“我5岁揍了3个欺负我的比我高一头的男孩,7岁给人脑袋开瓢,10岁就能折断人一只胳膊了。你说我只给你弄了3滴开水?”
  演起来谁不会,吓唬死你!
  她的额角一突一突的疼,匆忙将手背在身后使劲贴着还算凉的椅背。
  “小尔。”陈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拽过来她的手腕,眼瞅着水泡起了好几个,心疼的要命,又不敢使劲碰她,再顾不得别人,拎起自己的手包就说:“别怕别怕,我们去医院。”
  吴璃也吓傻了,这小朋友彪,太彪了!她一路偷摸跟着,见人终于回了宿舍,就冲进去一把将她扯出来。
  “诶,诶……轻点儿。”她靠在墙面上,半弯着腰。
  吴璃瞥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去点她的额头:“你,你,你!我以为你会上去揍她丫的,结果你特么泼自己……宝贝,应该等你叔回来处理啊,他是你男朋友。哎,还是太年轻!”
  沈与尔突然想到什么,回味了一遍赵采之说的话,神色有点忧郁:“你们都把我当小孩,我叔是不是也把我当小孩?”
  吴璃将她的头发揉乱:“瞎想什么呢,明天去接你叔,怎么交代?”
  她倒是无所谓:“老实交代啊!前因后果,这个骗他没意思,我不说早晚也得知道。”
  “可是会有小情绪的哦!”
  “那就听着呗!”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稍微冲动了一点点。
  吴璃想走,又记起什么好奇地问:“你真做过那些事?”
  “哪些?”
  “就是,你跟赵采之说的那些。”
  “哦!编的。”
  “编……”吴璃噎了一下,“靠!你这个大忽悠。”
  果然,第二天在接机口,陈顾返就拎着小朋友的手臂将扑过来的这个人扯下来,全身一阵发紧,手掌下就是她皮肤温热的触感跟指尖处属于她心率的急促的小跳动。
  他不着痕迹地侧头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很想她。
  忍着想把人抱在怀里吻一遍的冲动,他的眼睛眯起来去看绷带,问:“这次又做了什么?”
  沈与尔绕开他的大手,蹭回去将人抱住,腻腻歪歪小一会儿才跳开,特别一本正经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保证老实交代。”
  吴璃两口子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犹豫着说要走。陈顾返下巴扬一下,示意他们一起上去,小朋友说不出来的地方,需要补充。
  沈与尔从这间套房的外间搬来一把椅子搁在正中间的位置,说:“坐。”
  陈顾返只是靠在墙面上,双臂交握在身前,整个一慵懒样,他直接开口:“说吧。”
  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越说他的脸色越不好看,最后这个人干脆就笑起来,牙齿划过下嘴唇,稍微用了点力气起身,捏住她的下巴,说:“沈与尔,很棒,你真是厉害。”
  他的眼睛就盯住这个小朋友左侧发际线的位置,第一次的蚯蚓疤已经不见,每次碰到这个位置还是很揪心。多一条小口子都会心疼半天,现在她竟然自己给自己添伤疤,真是可以。
  “错了,陈顾返,这件事情我承认有点二,但是你关心的点错了。”她攥住他的衣角,观察他的神色,这个人看起来面上淡淡的,可就是有一种压迫感。
  他直接将手掌扣在她的后颈上,从眼神到语气都平淡极了,却慑人的不得了:“你说的事情我都可以处理,你说我更应该关心什么,嗯?”
  望着这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她咬一下嘴唇结巴起来:“可是,我……”从小习惯碰到事情就自己解决啊,又没有人帮我。
  “诶,诶!好好说话。”吴璃见他这么翘着嘴角生气的样就浑身发麻,“小尔还小,小孩子哪顾虑这么多,想到就做了。”
  小孩子……
  沈与尔一瞬惊愕,赵采之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小孩子,跟他不可能。她突然就挫败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话从头顶噼里啪啦砸过来:“沈与尔,你要我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没多少起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她真的急眼了,挥开他扣在颈后的手,紧张的要命,却故意大声说:“陈顾返,没,没有用就算了,你看我还是一小孩,跟你……跟你根本就不合适。”
  说到这里她已经带着哭腔,难过的要命,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总做不好,他一定后悔的要死不想要自己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那么多对象呢,都比我合适。”
  快要哭出来,她大口地喘气,生怕听到他说是的,第一次不敢直面一件事情,像乌龟一样甩上门跑掉。
  第29章 有欲望
  门被撞上,干脆的声音,把手上的提示卡还在一晃一晃的提醒安静的三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吴璃愣愣的,张生迟倏然惊醒,暗骂一句:“卧槽,这次玩大了。”
  陈顾返突然就有些难过的蹙起眉毛,那张好看而张扬的脸上,此时嘴角紧抿着,额头细细密密渗了些汗珠,他将左手移到腹部,收紧手指按了按。
  “怎么了?”张生迟看出不对劲,这个人平时最是黑亮深刻的眼睛都开始有些潮湿了,于是过去想碰他,被他虚抬着手臂挡开。
  “卧槽,陈顾返你这么烫。”就连手臂都烫的灼人。
  他的眉头又蹙了一下,敛着眼睫在随意丢到床上的小包里摸到一盒药,好像很不经意的说,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发烧引起的胃病。”
  一上飞机就开始疼,那种从里面折射出来的硬生生蹿遍全身的疼,见到她刻意收敛了一些。刚才挺生气挺心疼,最后的撞门声,这种浑身都不对劲到让人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就排山倒海地压过来,眼前像蒙了层雾一样模糊,指尖都麻木起来。
  想抽根烟缓解一下,精致的火柴刚划着,他又有点不耐烦地把烟也一起丢到小桌上。将药含进嘴里,喝水的劲都没有就仰躺在床上,手臂弯着将将覆住眼睛,呼吸有些沉重,声音低下来:“你去找她,我缓几分钟。”
  真熬不住了,怕吓到她。
  “行,你别着急啊。”吴璃安慰他,拿起车钥匙出门。
  沈与尔就在酒店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坐着,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使劲抹一把眼睛,越来越懊恼,怎么总是这么冲动,要是他真的一生气分手了怎么办。
  就这么想着,心里像被钝刀子持续不断地割来割去一样,大脑“嗡嗡”的,眼前尽是黑暗。
  她手指扶着墙面向上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住,背靠着一点一点蹲下来,手臂环住双腿,额头顶着膝盖,哭得昏天黑地,又不敢出声,紧紧咬住自己下嘴唇抽噎。沈与尔,你又搞砸了,你看从小到大别人都不喜欢你。
  可还是委屈啊!
  她虚着步子低垂着眼睫等在公交站牌底下,太阳毒辣辣地晒在哭红的眼睛上也懒得抬手去挡,就这么跟着人流挤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抱住一根扶手用脸贴着兀自难过。
  后知后觉的,有双手在后面试探着摸来摸去,就在小短裤下面裸.露的双腿间轻轻地蹭。她一下子就炸了,我们家叔都舍不得碰,你干这个。
  想到这个叔,不行,更难过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人见小姑娘并没有过多反应,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干脆要把整个手掌贴过去捏一把。
  没有给他机会,沈与尔很快地反手用手肘撞到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那人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大力气,咳嗽一声,反而理直气壮地问:“你干什么?”
  脑子里都是赵采之说过的话,跟陈顾返并不太好的脸色,想着想着眼圈又不自觉红了。她闷闷的什么都不想说,扣住那人的手腕就是一折,膝盖已经顶到下面重要的部位,狠狠的一下。
  “嗷!打人啦,打人啦!”男人蹲在地上一个劲抽气,疼得脸孔都扭曲起来。司机不得不将车停在路边,周围不明情况的乘客围过来,指指点点:“这小姑娘怎么揍人?”
  “你看她眼睛红的,都快哭了,是不是挨欺负了?”
  “我觉得可能失恋了。”
  “那也不能随便揍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