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长卿
  远处遥遥传来几声狗叫,苏锦鸾加快脚步,正要穿过月亮门,一道影子倏地动了动,吓得她头皮发麻,短促地啊了一声。
  “别怕,是我,徐旺。”
  一道粗嘎难听的声音自墙头传来,露头的少年赶紧自报家门。
  苏锦鸾捂着突突跳个不停的心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趴墙头干嘛?”
  苏锦鸾乍然受到惊吓,心情却还不错。
  她的心脏跳动有力,不疼不难受,没有发病!这可算是穿书的一大福利。
  她高兴地小跑两步过去,仰头望着墙头少年低垂的脸。
  唔,不愧是狗作者偏心的终极大反派,小小年纪便姿容不凡,只是变声期的公鸭嗓实在辣耳朵,声控劝退。
  “姜婶子没事吧?”
  可能因着记忆融合的关系,她角色代入得很快,自然而然关心问道。
  青涩少年正处于变声期,不太爱说话,嗯一声,隔墙递过一把药草来。
  “你磕破头,拿这个千云竹捣烂了外敷,对伤口好。”
  千云竹?这么靓的名字,一听就不普通。
  苏锦鸾顺手接过来看看,笑了。
  “原来是徐长卿啊,谢谢你。”
  “徐长卿?”少年疑惑,上下打量她。“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反派果然敏锐!
  苏锦鸾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不得已再祭出遇仙的故事:
  “我因祸得福,磕到脑袋,得到仙人点化开窍了。从此以后便是崭新的我,不能再拿老眼光看人。”
  少年满目惊奇,瞧稀罕物地打量她。
  苏锦鸾不自在地低头,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样对待未长成的反派。
  视线扫过手里半枯干发了点嫩芽的一把药草,突然觉得这个小伙伴暂时还是可以信任的。
  不能拿老眼光看人嘛,她也不能犯教条主义的错误。书里写的要是一成不变的话,她穿来就没有意义。
  “咳,那什么,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时来孕转否极泰来,你学过的嘛。”
  少年摇头:“先生不曾教。”
  苏锦鸾咳得更厉害了。
  看破不说破啊少年!再说你不该虎躯一震,惊为天人的吗?
  “肯定是你上课没用心听。旺哥儿,谢谢你的草药,它有个别名叫徐长卿。”
  后知后觉记起大炎自秦焚书坑儒后便断层的文化背景,苏锦鸾心里难免生出些优越感。
  这不是逼着她当文抄公叱咤文坛吗?还要搞点小发明,先富带动后富走向共同富裕什么的,哎呀压力好大!
  不知道能不能当个女帝,收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才叫主角待遇人生巅峰!
  “你在想什么?笑得好猥琐。”
  粗嘎嗓音打断她的浮想联翩,苏锦鸾回神,对上一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眸子,心肝儿便是一颤!
  麻蛋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反派这么强,逼她抱大腿呢?她抱还不行吗!看看这个姿势可以不?
  “旺哥儿,你特意送了这徐长卿来,说明你与这药草有缘,不如你便改了名字叫徐长卿吧?哪有人拿小名当学名的,你同学不会笑你吗?”
  苏锦鸾正视少年那张雌雄莫辨的昳丽面庞,丝毫不比追星同学粉的爱豆差,想不出他将来搅动风雨祸乱苍生的狠辣,却莫名生出些恶趣味来。
  我把反派养歪了,反派大佬带我飞,我跟反派联手了,各种狗血梗在脑海飞过,苏锦鸾笑得意味深长。
  名字是能跟随人一生的印记,只要他默认了她的取名权,那么日后即便他踏上反派老路,最终颠覆了这大炎王朝,还是可以继续当她金大腿的嘛。
  她可真机智!
  少年望着她甜腻腻的笑脸,目光中同样透着玩味:
  “你这样伶牙俐齿,真叫人不习惯。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哪有你个小丫头随意更改的份儿?”
  “时候不早了,神仙弟子也要睡觉,不然长不高,快回吧。”
  少年随意挥下手,脑袋从围墙顶上消失。
  “你小心点。”
  苏锦鸾隔墙叮嘱一句,听着那头少年跳下地,一溜烟跑走,又惊动两声狗叫,这才摇摇头,心情不错地拎着才收的礼物去厨房。
  少年反派这么乖的?完全看不出童年阴影。那他到底是怎么长歪黑化的?
  明明他那个王爷爹对他也不好,还是杀母仇人来着,没可能他费劲巴拉跟着姜青莲逃出来,卧薪尝胆寒窗苦读十几载,好不容易混出头考上状元,好日子就在眼巴前了,他又想不开地回头跟着狼心狗肺的亲爹谋反。
  难道那张椅子的魅力就那么大?
  也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样的风光日子换她也眼馋。
  可惜她没那个本事享那份福。
  苏锦鸾怏怏叹口气,很有自知之明地掐断不靠谱的念头。
  梦想要有,但先要混饱肚子,她还是个病号呢。
  苏锦鸾甩一甩手里的药草,小跑进厨房觅食。
  厨房收拾得还算整洁,锅灶都冷的。
  苏锦鸾找一圈没找到现成吃的,欲哭无泪地望着满满的米缸发愁。
  总不好现淘米生火煮饭吧?这柴锅土灶的,她也不会啊。
  仰头望着空中吊起的篮子,猜里头大概有咸鱼腊肉,可惜她够不着。
  实在没辙,苏锦鸾抱过一颗大白菜一层层扒开,掏出里头的菜心生嚼了吃。
  还别说,甜津津的,不难吃。
  糊弄过空虚的胃,苏锦鸾把东西规整好,原路返回。
  回去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可吃饱了才能不想家啊。
  苏锦鸾快步疾走,眼角滑落一滴泪。
  伤感被夜色勾引,泛滥而上。
  怎么就穿了呢?没道理啊!
  她想回去,她有牵挂。
  小杨锦鸾去哪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无人知晓,无人祭奠。
  也不过就一个半大少年疑惑问一句,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苏锦鸾抬手抹掉脸上湿凉的泪痕,心里被月色塞得凉哇哇的。
  她一个鸠占鹊巢的既得利益者,在这长吁短叹,显得特别矫情似的。
  但她真心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难过。
  她不是坏人,血也不冷;
  不会内疚于被迫占用旁人的身体,也不会窃喜于旁人给她让位。
  世事无常,走一步算一步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