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极晕
  “哇,太极晕这么厉害啊。”寒生听罢感叹不已。
  朱医生一面开始动手刨土,一面接着讲述太极晕的由来。
  自然界有五种颜色的土壤,白垩土为金,青色土属木,黑土是水,红壤为火,黄土则属土。太极晕呈圆形,直径丈许,其内自然生成这五色土,非常罕见。而且晕内土中还孕育有五色土卵,俗称“土蛋”,蛋内中空,内里间或生有虫,形如蚕。
  “真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寒生似有不信。
  “等抽空带你去长长见识。”父亲许诺道。
  寒生接过锄头,替换父亲刨土。
  “有人晕倒啦。”竹林内传来妇女的喊叫声。
  朱医生忙抓起药箱朝竹林里跑去,寒生也扔下了锄头跟随着。
  村北头的李老二倒在了自家的祖坟前,在一旁声嘶力竭叫喊的是他的婆娘李二婶。
  “小心,有黑气,带二婶去上风头。”父亲急切吩咐道。
  寒生拉李二婶转到了上风头方向,见父亲打开药箱,取出药丸匆匆塞入李老二嘴里。
  寒生歪着脑袋左右的瞧,可仍然看不到所谓黑色的尸气。
  “眯起眼睛,尽量用眼角的余光,要不经意的一瞥。”父亲告诉寒生。
  寒生按照父亲所说的方法眯起了眼睛,来回的瞥来瞥去,终于有一两次看到了弥散在墓坑里的淡灰色气。
  “我看到啦!”他高兴得喊起来。
  父亲微笑着望着寒生,轻轻扶起悠悠醒转的李老二,告诉他坟墓中有些污秽有毒的气体,要等尸气散尽再行敛骨。
  午后不久,寒生祖父母和娘亲的尸骨都已经分别盛殓到了布口袋里。填好墓坑后,父子俩带着先人遗骨返回家中。
  晚饭时,父亲又指点了些堪舆观气之法,这孩子学医不成,习风水之术倒是有些奇禀异赋呢,他想。
  夜深了,西屋里的寒生仍在挑灯夜读,越看越是吃惊。《青囊经》上记载的方子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对某些疑难病症用药都是一剂即愈。三更时分,寒生终于通读了一遍,掩卷长叹不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此生真的要像当年华佗一样,悬壶做一名济世之医了。把经书木匣收好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吹熄了油灯,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清晨,父亲咚咚敲响西屋的房门。
  “今天给先人骨殖落葬,快起来。”父亲隔着门说道。
  早饭时,寒生小声的问父亲:“老爹,你是不是想把曾祖和爷爷他们的骨殖葬到太极晕那儿去?”
  “呸,亏你想得出来,咱家一世郎中,只想着解人以困,别无他求,若想荣华富贵,你曾祖早就进太极晕了。”父亲训斥着。
  “我可没那个意思,能浪迹江湖到处走走,悬壶济世解人以困,当郎中蛮好的。”
  “唉,老爹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学医是要靠天赋的,否则就是一名庸医,会害死人的。看你都二十岁了,既不愿意种地,学医又无所成,本想教你些风水堪与术,可当今社会又没人信这个,你总得有门子手艺才行啊。”父亲皱着眉头。
  寒生低头不语,心想,现在不说,早晚有一天会叫老爹你大吃一惊的。
  饭后,父子俩带妥物什,寒生背上先人们的遗骨,出村向南山深处走去,大黄狗蹦蹦跳跳的跑在了前面。
  婺源地处浙皖赣交界,属黄山延伸下来的丘陵地带,婺水由西北蜿蜒流向东南,这里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吴楚分源”之地。这里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历史上一直是中原地区的官宦士族躲避战乱、归隐自然的落脚处。晋唐和南宋年间,都有来自中原的大迁徙,在皖南山区形成了星罗棋布的村落,南山村就是其一。
  沿着南山北麓前行,父亲站在一座高岗上,双眸远望西北方向说道:“风水术,旧称‘地理堪舆’,仰观天象,俯察山川水利,觅龙点穴。宋代风水大宗师赖布衣曾经来过南山,就住在咱朱家先祖的家中。有天晚上月下对酌,赖布衣说出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大秘密?”寒生追问道。
  “太极晕。”
  “老爹,快说呀。”寒生催促着。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赖布衣说,据他观察,黄山一阳一阴两条龙脉各向西北东南而来,阳龙直冲西北鄱阳湖而去,而阴龙则蜿蜒东南至此地,是为潜龙。黄山为其老祖山,大鄣山为少祖山,南山为祖山,此地西瞻彭蠡、北眺白岳,东瞩长江,南觑湖广,云聚雾敛,气势磅礴,龙、砂、穴、水浑然天成,其行走江南数十州县,从未见此风水绝佳之地。赖布衣一生纵横江湖,善点怪穴,此番觅龙踏穴,竟于阴龙口发现一处万年吉穴——太极晕。当时月明星朗,趁着酒兴,赖布衣遂带着祖先夜上南山观穴。此地必出一代帝王,赖布衣当时言之凿凿。”
  “那当年朱元璋母亲所葬之地莫非就是那条阳龙?”寒生推测道。
  “不错,正是那条阳龙,出了大明一代帝王。”父亲点头答道。
  “难道两处都有太极晕么?”寒生有些疑惑。
  “赖布衣说这叫‘阴阳双晕’,我想后来刘伯温发现的是阳晕,这里是阴晕,赖布衣曾经告诉祖先,潜龙阴晕的能量远远超过阳晕。”父亲解释说。
  寒生心想,自然界中的奥秘真是太多了。
  “走吧。”父亲继续沿山间小路前行。
  南山背的山坳处,父亲停步放下了肩背的工具物品,说道:“骨殖就葬在这儿吧。”
  寒生放下布口袋,四下里观察一番。
  “这里是龙脊凹陷处,藏风聚气,中吉之地,反正我们也不想大富大贵,沾上点龙气,后世衣食无忧也就算了。”
  “太极晕在哪儿?”寒生问道。
  “安葬好了遗骨再带你去看。”父亲说着开始刨起土来。
  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峦间,紫气霭霭,婺水如同一条腰带蜿蜒于丘陵间,远处的徽式农舍,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一片静谧。
  两个时辰过去了,父子俩浑身是汗,终于挖好了三个墓穴。父亲自背篓里拿出三只空瓦坛,与寒生一道分别盛入曾祖、祖父母和娘亲的遗骨,扣好坛盖,按长辈在东的顺序依次放入穴中。
  父亲开启一瓶烧酒浇在了穴前,眼眶红红的,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铲下第一锨土。
  焚烧纸钱的时候,寒生哭了。
  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大地骤然间黯淡了不少。
  “走吧,孩子,该是带你去看太极晕的时候了。”父亲说道。
  父亲在前,寒生背起背篓跟随在后,两人沿着山脊前行。
  走着走着,寒生突然眼睛一亮,竟然呆怔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见目及之处的丘陵虽高矮参差不齐,但南山仿佛就是一个中心点,东南西方的丘陵呈辐射状布局,而且均垂头朝向南山,回首望去北方天际处,巍峨的黄山一路层峦叠翠如波浪般降下,紫气霭霭,生气聚合。
  “看到了吧,三面拱拜,八方朝贡,单此山势足已显示出帝王之气了。”父亲感慨道。
  “可南山尾部是一平坝,像是中断了山势。”寒生皱皱眉头。
  “千里来龙,在快要结穴时,先束气过峡,然后忽然耸起山体,此段山龙形势称做‘潜龙过峡’,我们脚下正是潜龙的龙头。”
  “那太极晕在哪儿呢?”寒生低头扫视着地面。
  “阳龙穴结于眉上,阴龙穴结于唇下,跟我来。”父亲说着继续往前走,山道斜下且越来越狭窄,他俩最后钻过一片灌木丛,攀下了龙头。
  “咦,这不是灵古洞吗?”寒生惊奇的发现原来已到灵古洞口了。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便以洞口为基准,步量出约三丈,再左行十五步,此处长满了灌木。他向寒生招招手,弯下腰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寒生放下背篓,也跟了进去。
  灌木中央有两米多见方的一块空地,父亲用锄头铲去些草皮,裸露出下面的土壤,依稀得见白青黑红黄五种色泽的土质圆环,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晕般。
  “真是太美了。”寒生瞪大了眼睛。
  父亲又继续刨了几锄头,抠出来一只拳头般大小青色的土蛋来,递给了寒生:“这就是土卵,青色五行属木,称为木卵。”
  寒生接过木卵,托于掌心,掂了掂分量不重,真的是空心的。
  父亲将铲下的草皮又重新覆盖上,用脚踩实,说道:“小心被人发现。”
  寒生摸着手中的木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因为《青囊经》中也提到了这五行土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