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流涌动
  三人回到曲江,刚一进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好些黑衣人尸体,分明是刚经过一场鏖战,直到看见聂牧谣安然无恙坐在石亭时,三人这才长松一口气。
  聂牧谣手中的无常鞭缠着一名黑衣人的颈脖,另一只手稳稳端着一杯茶,像是在等他们回来,那黑衣人稍有动弹,无常鞭便缠的更紧,但聂牧谣并没有打算杀掉他,有意留下活口。
  羽生白哉快步上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流杯楼出来,这些人就暗地里跟着我,原本想着引回来交给你们解决,可他们耐不住性子出手偷袭,我只能送他们一程。”聂牧谣瞟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秦无衣扯下黑衣人面罩,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聂牧谣:“该问的我都问过了,不过他死活都不肯开口透露半字。”
  顾洛雪在院中查验尸体,惴惴不安说道:“会不会和洗劫质库的同伙?”
  秦无衣捏住黑衣人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又检查他的双手,然后摇头:“不是,常年征战的边军不会像他这样。”
  羽生白哉还在为独自留下聂牧谣而感到懊悔:“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就他们这些人还伤不了我。”聂牧谣淡笑。
  “他们身手如何?”秦无衣问。
  聂牧谣:“不入流,所用招数杂乱,不过攻防有序应该是受过训练。”
  “秦大哥说的没错,这些人不是边军。”顾洛雪站起身,举起的手里正拿着一枚兵符,环顾地上的尸首神色大惊说道,“他们是府兵!”
  顾洛雪将兵符放到众人面前,黑衣人看见兵符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聂牧谣愕然说道:“天下府兵不计其数,闲事务农战时从军,归各州道的折冲府统领,即便知道他们是府兵,可也不能确定是受何人指使。”
  顾洛雪:“这个不难,要想从折冲府调兵需兵部印符,只有从兵部追查调令就能获悉主使。”
  “我看未必。”羽生白哉盯着被擒获的黑衣人,“他们乔装打扮又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绝非是受寻常军命调遣,调派他们的人也不会愚笨到留下破绽,在兵部不会查到任何结果。”
  “我也有此意。”秦无衣赞同羽生白哉所想,拿起兵符来回看了良久,“主使能越过兵部拿到兵符,可见身份权势不低。”
  “你同伙相继死在我手上,你也知道我手段,至今你还是只字不说,可见比起我来说,你更怕指使你的人。”聂牧谣冷笑一声,“我倒是好奇,这个人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恶鬼罗刹,能让你宁死都不敢违背?”
  聂牧谣稍许用力收紧无常鞭,黑衣人立刻痛苦不堪,颈骨也随之细细作响,无法呼吸的黑衣人张着嘴死命挣扎。
  羽生白哉轻拍她肩膀,看黑衣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想过还能活着离开,聂牧谣松开无常鞭,黑衣人蜷缩在地上大口吸气。
  “交给你了。”聂牧谣看向秦无衣。
  顾洛雪面泛惊恐,想起上次秦无衣逼问戍边番的手段,心有余悸说道:“要不,要不让我把此人押回大理寺。”
  “你担心什么?”秦无衣淡笑。
  “杀了他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交由大理寺查处。”
  “我不会杀他,不过他今晚会死在自己手上。”秦无衣意味深长笑了笑,从地上拾起黑衣人掉落的横刀,自言自语说道,“府兵不同于边军,兵器都是自己携带,为防止有人拿错,都会在横刀上铭刻姓氏。”
  秦无衣翻转横刀,刀柄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吴”字,而刀柄底还刻有一个“翼”字。
  “你叫吴翼!”顾洛雪问。
  黑衣人还是一言不发,秦无衣久久看着刀柄底的那个“翼”字若有所思。
  羽生白哉:“怎么了?”
  “他姓吴,但不叫吴翼。”秦无衣表情渐渐暗沉。
  聂牧谣:“那这个翼字是什么意思?”
  “翼州。”秦无衣脱口而出。
  顾洛雪恍然大悟:“此人是翼州折冲府的一名府兵。”
  羽生白哉不认为一名府兵能让秦无衣反应如此之大:“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玄机?”
  秦无衣神色冷峻:“按唐律要想调动府兵需由兵部授予兵符,而且还要登记在册,而折冲府在看到兵符后还要查验真伪,一切妥当后方可派兵,这些府兵秘密入京还刻意隐藏身份,显然不是经兵部调遣,那么能派出翼州府兵的只有一个人。”
  聂牧谣问:“谁?”
  “督视翼州各路兵马的大都督。”
  “翼州大都督……”顾洛雪一怔,嘴微微张开,惊诧道,“翼州大都督是,是豫王李旦!”
  黑衣人听到李旦名字,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一下。
  被秦无衣捕捉在眼里:“看来我猜的没错,主使你们前来的果真是李旦。”
  聂牧谣:“我听闻豫王在一月前从翼州返京,太后念及骨肉之情让新帝下旨将豫王留在京中,可我们与豫王素无瓜葛,豫王为什么会派人夜袭?”
  秦无衣坐到黑衣人面前,心平气和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宁死都不敢开口,你受李旦密令倘若有失,即便我放你回去同样也是一死,不过你以为自己不开口就能保你对李旦的忠义?”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人视死如归。
  “我倒不在意你死活,不过她想保你性命。”秦无衣指向顾洛雪,意味深长说道,“我一向决绝,这次算是行善积德,我把你交给她,她会带你回大理寺受审。”
  黑衣人:“去哪儿都一样,我什么也不会说。”
  “那我帮你说。”秦无衣指着黑衣人,郑重其事对顾洛雪说道,“你现在就将此人押赴大理寺,今晚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就直说什么。”
  顾洛雪点头,从地上拉起黑衣人。
  “等等。”秦无衣叫住顾洛雪,“此人你务必要亲自交到大理寺卿越南天手上。”
  “交给越公?”顾洛雪疑惑不解,“越公日理万机,此等小案越公根本不会亲自受理。”
  秦无衣从地上拾起横刀,递到顾洛雪手中:“你将此刀作为证物一同送至大理寺,越南天见到此刀一定会亲自审讯此人。”
  顾洛雪一脸茫然:“为什么?”
  聂牧谣在一旁淡淡说道:“越南天何等聪慧之人,看见这把刀势必会猜到此人身份,府兵擅自入京是谋逆重罪,豫王李旦督查翼州军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脱干系,而越南天是豫王的门生,得知此事一定会通知豫王。”
  “这有什么用?”顾洛雪还是不明白。
  “对我们没什么用,但对他有用。”秦无衣指着黑衣人冷冷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李旦会派人灭口,为了以防万一,他会连同你家中妻小一同杀掉。”
  黑衣人一惊,极力想从顾洛雪手中挣脱:“我,我不去大理寺。”
  “你去不去都无妨,她只需将你供出豫王的事传给越南天便可。”聂牧谣轻描淡写说道。
  “我,我什么也没说。”黑衣人六神无主。
  秦无衣淡淡一笑:“谁知道呢?”
  黑衣人战战兢兢,犹豫半天问道:“你们想怎样?”
  “我们也可以报官,说家中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贼匪,交战中被我们悉数灭杀,这样李旦即便知道你们失手,但以为你们全军覆没也不会迁怒你们家人。”秦无衣走到黑衣人面前,“但条件是,你必须说出夜袭此地的目的?”
  黑衣人蠕动喉结,来回扫视面前四人:“万一你们出尔反尔呢?”
  秦无衣:“那你只能赌一赌了,不过赌输了死的就不止你一人。”
  黑衣人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是豫王下的命,让我等秘密潜入京城监察你们四人一举一动,今晚夜袭是因为你们前些日子在大兴善寺得到的那个东西,豫王密令我们不惜一切取回。”
  羽生白哉诧异:“监视我们一举一动?从几时开始的?”
  “从你们调查遣唐使命案开始。”
  “李旦也太看不起人了,就派一群府兵来监视我们。”秦无衣苦笑一声,不解问道,“而且你们还监视了这么久,可我们居然没有发现。”
  “这是豫王的命令,我们一行人只在暗中观察你们四人动向,除此之外不做任何干涉。”
  顾洛雪:“豫王此举是何意?”
  “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遣唐使命案……”聂牧谣埋头细想片刻,抬头看向顾洛雪,“那枚如意腰牌可是越南天交给你的?”
  顾洛雪点头:“是的。”
  “他交给你时,身旁可还有其他人?”聂牧谣继续问。
  “没有。”
  “那就对了。”聂牧谣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秦无衣:“你想到什么?”
  “章英纵遇害之前,我们追查妖案的线索都断了,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洛雪带回了如意腰牌,我们就是凭借这枚腰牌才查到章英纵身上。”聂牧谣冷静说道,“这块腰牌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羽生白哉听懂聂牧谣弦外之音:“你是说,腰牌是越南天故意给洛雪的?可,可他奉命调查妖案,手里握着如此重要的证物,为何一直瞒情不报呢?”
  聂牧谣:“越南天这条老狐狸,这便是他狡诈之处,太后让三司会审妖案,实则是根本不相信三司能查出真相,或者说,太后根本没想三司在妖案上有所作为,越南天早就揣摩透太后心思,他故意碌碌无为,其实这才是他处世精明之处。”
  秦无衣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宋开祺去西市,并密会马车里的人,等等细节越南天早就查到,并且还派人跟踪过马车,在马车坠河之后,他也打捞到尸体并从中找到腰牌,只是这些线索被越南天一直压着。”
  顾洛雪听的一头雾水:“如果是这样,那越公为什么要将腰牌交给我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越南天是想利用你来查妖案,等到水落石出之时,再鹊巢鸠占,看来越南天也知晓山河社稷图,他没有据为己有之心,却想将此图献给李旦。”秦无衣不紧不慢说道,“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为什么李旦会派人暗中监察我们一举一动。”
  聂牧谣沉思片刻:“李旦此举是为了得到山河社稷图,那之前那些洗劫质库的人很有可能也是他派出的。”
  “应该,不,绝对不是。”秦无衣斩钉切铁说道,“之前那些人是边军武将,李旦虽说是豫王,但权势还没大到能随意调动边军,洗劫质库的人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羽生白哉忧心忡忡:“现在连李唐皇室也卷入山河社稷图的争夺,看来事态远比我们想的要严峻。”
  “先是妖祸肆虐,如今又有人祸不断,长此以往天下恐难太平。”聂牧谣叹息一声。
  顾洛雪心思单纯:“豫王是皇室宗亲,先帝子嗣中就数豫王最孝义,我听说他此次从翼州返京,就是因为听说太后有恙,专程赶回侍奉太后,他要是得到山河社稷图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帮太后解燃眉之急。”
  “孝义?”秦无衣偏头冲着顾洛雪笑了笑,“你也太小瞧了这位豫王,越南天的那点诡诈伎俩与李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李旦真正过人之处不在孝而是退,他恐怕是朝堂之中唯一能看透时局的人。”
  “退?”顾洛雪诧异,“豫王退什么,为何要退?”
  “太后有四子,你好好想想他们如今的归宿就明白了。”秦无衣意味深长说道。
  顾洛雪:“太后长子李弘,自幼孝顺仁德,在四岁时就被先帝册封为太子,为太子后体恤民情,深得高宗宠爱,可惜太子染上痨瘵,带病理政以致操劳过度,使旧病加剧,最终英年早逝,先帝为此悲痛不已,破例追赠太子为皇帝,谥号“孝敬”。”
  秦无衣笑问:“谁告诉你的?”
  “天下人都,都知道啊。”
  “你亲眼看见了?”
  “没有。”
  秦无衣坐到石凳上,一边沏茶一边说道:“你在破庙也见过慧云,他一番话你这么快就忘了,连亲眼所见之事都未必是真的,道听途说的就更不可信,何况你所听还是从皇家传出来,记住一件事,历朝历代皇室的话最不能信。”
  羽生白哉坐到秦无衣身边:“难道此事还有其他隐情?”
  聂牧谣:“李弘之死大有蹊跷,明白的人不敢说,不明白的人就更不知所谓了。”
  顾洛雪一惊:“牧谣姐,你消息最灵通,你都知道什么?”
  “众多皇子中,先帝最器重的便是李弘,而李弘也不负众望,立为太子后仁孝谦谨,礼接士大夫,中外属心,先帝晚年体弱多病,体力不支,有提前禅位给太子之意。”聂牧谣收起无常鞭说道,“可此举却妨碍到一人。”
  羽生白哉问:“妨碍到谁?”
  “先帝患有风眩症,驾崩前军政大事都是交由谁监管?”聂牧谣反问。
  顾洛雪:“当然是太子李弘啊,先帝有旨意命太子监国。”
  羽生白哉细想后摇头:“监国的虽是太子,但真正摄政的却是太后,我听大使说过,从上元元年起,先帝与太后以二圣并称临朝,先帝多病,军国大事皆有太后掌控。”
  顾洛雪愣住,半天才回过神:“先帝禅位妨碍到的是,是太后?!”
  聂牧谣点头:“二圣临朝,实则是太后独揽朝纲,若是先帝禅位,那太后也只能归政还权,在权势面前,又有几人能做到收放自如,何况手中所握还是江山社稷。”
  秦无衣浅饮一口茶:“李弘虽是武后长子,但母子两人早就心生芥蒂,即便李治不禅位,武后也不会让李弘登九五之位。”
  “为什么?”顾洛雪问。
  “有两件事,让这对母子各自心中有刺,而且越陷越深也导致两人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
  羽生白哉:“哪两件?”
  “咸亨二年,李治赴东都,令太子李弘于京师监国,时逢大旱,关中饥乏,李弘见兵卒百姓食土吃树,遂下令开仓放粮赈灾,此举事先并未奏请李治,虽是僭越之举但李治认为太子审时度势,仁心圣德,甚至欣慰,赈灾一事也让太子深受百姓爱戴。”
  “这,这是好事啊,太子为国为民将来也会是一位仁君。”
  “朝堂内外李弘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可偏偏李弘太过仁慈,发现宫中幽禁的两位异母姐姐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俩人因母萧淑妃获罪。”秦无衣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李弘擅作主张恩准二人出宫。”
  “太子念及骨肉手足之情,放两位公主出宫有什么错?”羽生白哉不解。
  “是没什么错,至少在李弘看来没什么错,但他忘了义阳和宣城生母是萧淑妃,武后有今日地位和权势,全是因为当年搬倒萧淑妃,李弘声望日盛本就威胁到武后地位,又擅自免罪仇敌之女,在武后看来李弘此举是在为萧淑妃平反,如果萧淑妃没罪,那么有罪的就是武后,这绝对不是武后想看见的结果。”
  顾洛雪哪里明白权势相争的凶险,似懂非懂问:“第二件呢?”
  聂牧谣:“太后为李弘挑选好太子妃,可在定下婚期不久,太后的外甥贺兰敏之将太子妃奸污,此事一出太子颜面扫地,太后极力维护贺兰敏之,太子碍于太后面子只能隐忍不发,但心中早对武氏一族心生婚宿怨和疏离。”
  “此事我倒是有过耳闻。”顾洛雪若有所思问道,“可这两件事与太子病逝有何关联?”
  秦无衣看向羽生白哉,笑问:“姑且不说你性情品德,若有一天你登基为帝,朝中有人奸污过你太子妃,你会怎么做?”
  “我就是再仁慈怜悯,这样的事也不能忍啊。”羽生白哉不假思索回答,“犯事者当然要被惩处,玷污太子妃如此重罪,杀头都抵不了,犯事者家人也会因此被诛连。”
  “你说的没错,是个人都忍不了。”秦无衣笑了笑。“李弘若继位,首当其冲要清算的便是贺兰敏之,可太后不会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顾洛雪眉头紧皱:“那就是太后的不是了,无论公私也不能袒护玷污自己家人的贺兰敏之啊。”
  聂牧谣指尖戳在顾洛雪的额头,苦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我,我说错了什么?”顾洛雪一脸茫然。
  “武后保的不是贺兰敏之,而是她身后的武氏外戚,贺兰敏之这个把柄让李弘抓到,等到他继位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大肆清除外戚,此举有两层用意,其一报自己被辱,其二铲除武后的势力,李弘监国以来已经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阻碍来自于外戚势力。”秦无衣说到这里声音平静问道,“你若是武后,你会怎么做?”
  顾洛雪正义凛然:“天子犯法与庶民,何况还只是皇亲国戚,我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顾洛雪的话换来秦无衣和聂牧谣的笑而不语。
  一旁的羽生白哉慢慢张开嘴,表情惊恐:“杀,杀,杀了李弘!”
  秦无衣和聂牧谣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武后杀……”顾洛雪瞪大眼睛,说到一半顾洛雪捂住自己嘴,她不敢相信更不敢说,“他们是母子啊,谁能做出弑子之事?”
  “她可以,何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秦无衣轻松自如。
  顾洛雪眼睛瞪的更大:“还,还有谁?”
  “她的皇后之位不就是用亲生骨肉性命换来。”秦无衣并未明说,点到即止,“算了,你心性纯良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事为好。”
  顾洛雪还想追问,被聂牧谣岔开话题:“太后次子李贤在李弘死后被册立为太子,李贤才思敏捷,是太后子嗣中最有才华之人,为太子后有三次监国,都得到先帝称赞和朝野拥戴,李贤多次质疑太后与先帝共同理政,导致太后猜忌,不久后便卷入谋逆案中被贬为庶人。”
  顾洛雪:“此事天下人尽皆知,章怀太子的确意图不轨,在东宫马房里搜出数百具铠甲,算是人赃俱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内有文武百官拥戴,外有百姓万民归心,章怀太子继位顺理成章,只是早晚而已,他何必急于一时谋反。”秦无衣淡淡一笑说道,“这两人之罪,李弘在于太贤达,而李贤在于太才俊。”
  聂牧谣继续说道:“从这两人就能看出李旦的狡诈和通透,章怀太子被废黜后,李旦立刻请旨前往翼州,一是明哲保身,不想步两位兄长后尘,二是李旦心里也清楚,有太后在,这个太子位还轮不到他来当。”
  顾洛雪一头雾水:“选太子应选德才兼备者,为何豫王事先都猜到不会是自己?”
  “武后剩下的两名皇子中,李显资质平庸,远不及李旦聪慧,但问题是太后需要的不是聪明人,而是听话的人,还有谁比软弱无能的李显更适合当太子了。”秦无衣笑言道,“看看现在便知,李显已登基为帝,可结果又如何,掌控社稷之人依旧是武后。”
  顾洛雪问:“这和豫王有什么关系?”
  聂牧谣:“可惜这位新帝并没像太后所预料那样听话,从找龙眼一事就不难看出,李显明显是想摆脱太后的控制,他这样的举动让一直隔岸观火的李旦看到希望。”
  羽生白哉渐渐理清其中玄机:“新帝所做之事会导致他失去太后的信任,前面已经废黜两名太子,再罢免一位帝王对于太后来说同样轻而易举,那皇位继承人就只剩下豫王,他比谁都唯恐天下不乱。”
  “你还是小瞧了李旦,有前面兄长的前车之鉴,他可不会把皇位寄托在太后的一纸诏书上。”秦无衣意味深长说道。
  顾洛雪恍然大悟:“山河社稷图!所以他想要得到神物,如此一来便不会受制于人!”
  羽生白哉越想越惊:“如果按此推断,没有谁比豫王更希望看到妖邪肆虐,你们说,妖案会不会就和豫王有关?”
  秦无衣神色踌躇:“我也不知,不过想找山河社稷图的并非只有李旦,这其中到底牵扯到多少人恐怕只有尘埃落定那天才知晓。”
  聂牧谣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黑衣人:“他怎么处置?”
  “我向来守诺,答应的事自然不会反悔。”秦无衣将横刀递还给黑衣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放他走?”顾洛雪有些担心,挡在黑衣人面前,“他私闯民宅还意图不轨,按律该缉拿交由官府查办,再说,刚才我们说的那些话他都有听到,万一他回去告诉豫王……”
  “他一定会告诉李旦,能被李旦从府兵中挑选出来的人定是亲信心腹。”秦无衣不以为然,看着黑衣人轻描淡写说道,“不过,在你见到李旦之前,你得先想想如何向他交代。”
  黑衣人诧异:“交代什么?”
  “随你前来的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黑衣人一愣,眼神中泛起绝望。
  “我猜李旦不会相信是我放了你,他只会认为你侥幸存活是因为你背叛了他,如果我是李旦,我会消除一切与你有关的事和人,即便有人追查也死无对证。”秦无衣心平气和问,“你认为我说的有错吗?”
  黑衣人呼吸急促,最终打定主意举起横刀:“你先前所说可算数?”
  秦无衣默不作声。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抬手便一刀自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洛雪大惊失色,身旁秦无衣看着黑衣人尸首冷声道:“我说过,今晚他会死在自己手里。”
  “他,他为什么自刎?”
  聂牧谣:“他回去一样也是死,而且还会牵连家人,死在这里还能算对李旦尽忠,至少能保他家人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