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的卢妨主
  卢门亭在梁国国都睢阳以东三十多里外,地形很简单,一条直通南北的小路,路旁是大片才刚抛荒了的土地,还有一些荆棘、灌木,以及几处稀疏的乔木林。照理说,这就压根儿不是一个打埋伏的地方,所以是勋虽然已经提高精惕了,却也没想着往这附近派出侦骑去——再说了,他也没有侦骑,全队的战马只有他胯下那一匹,其余全是步兵。
  所以鼓声一响,“袁”字大旗一亮明,就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没从马背上出溜下地。再打眼一瞧,就见乌压压的不知道多少战马先后从林子里蹿将出来。他本来还不怎么信的,这大后方怎么会有袁军呢?再一瞧全是骑兵,心说完,是袁术sāo扰曹cāo后方的游骑,一般这种队伍都是精锐,只要有个十来人,自己这一百多步兵就压根儿不够他们踩的,更别说一眼瞧过去,敌军数量就不比己方少啊!
  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完蛋,粮草保不住了。第二个念头是:保不住就保不住吧,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存疑了,谁还有心思去管粮草!当下就觉得一股豪气从膻中气海涌将出来,直冲向四肢百骸,不禁坐稳鞍桥,怒喝一声:“跑啊!”身先士卒地拨转马头,朝着来路是转进如风。
  只听身后传来阵阵的喊杀声——那是敌兵,还有阵阵惨呼声、告饶声——那是自己的部队,以及可怜的民夫。是勋根本连头都不回,只管伏身在马鞍上,策马狂奔,可是跑了一阵,不对啊,照理说已经离得敌人挺远了,为啥耳中听得的马蹄声还这么驳杂呢?
  他大着胆子,就在疾驰的马背上勉强双脚踩镫,扭过腰来,朝身后瞥了一眼。这不瞧还则罢了,一瞧之下,吓得他是魂飞天外。原来只见一员敌将骑着匹高头大马,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是勋心说你劫粮就劫粮吧,老追着我干嘛?这可不是在战场上,这是在我们大后方唉,对于你来说是敌境唉,你又怎敢穷追不舍?就不怕把自己也陷入到险境当中去吗?
  他也就朝后瞥了一眼而已,敌将的形貌就跟拍照片似的,“咔嚓”一声投射进了心中,但要等把眼神儿错开去,重新坐稳了狂奔,才来得及在心里对照片加以解析。所以说,倘若没有看花眼的话,追在身后那是一员年轻小将,估计跟自己年龄差不太多——虽然嘴唇上、下巴上就已经生出不算稀疏的胡须来了。
  此将头戴一顶铁兜鍪,身披这年月最先进的鱼鳞铁甲,但是估计是为了方便活动,没装筒袖,只有披膊。跟自己红黑两色的皮甲不同,对方的鳞甲是红白二色,厚重感稍逊,但映着日光是熠熠生辉,威风劲儿要足量再加三分。他盔顶上没插羽,却系着斗大一朵红缨,肩项上也系着大红色的披风,随风翻卷,胯下黄骠马,掌中一支怒长的铁戟……
  我靠瞧着是个大将啊!可是为啥会有袁术的大将率领数百游骑杀到俺们后方来呢?还是说,这只是个有闲钱置得起好行头的下级军官?可是不管怎么瞧,上瞧下瞧,左瞧右瞧,我这身打扮就比老兄你差得十万八千里啊,你这么不要命地猛追我,究竟为的是哪般?
  是,这押粮队里也只有我穿得最体面,也只有我骑着马,是个人一瞧就知道我是头目——可也就一百来兵的头目,就算砍下我的脑袋,算多大功劳?你吃错药了吧?你追我干嘛?咱们是不是有啥误会……
  是勋当时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不禁在心中无比恶毒地咒骂了老天爷的所有女性亲属(倘若真有的话)。耳听得来自背后的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对方的坐骑明显比他的要好啊——是勋不禁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愤然怒喝道:“来啊,来啊,老天爷你有种弄死我啊!你要这回弄不死我的嘿,我……”
  正在琢磨自己能把老天爷怎么样呢,突然一抬眼见到前方的地形,不禁暴叫连连——“我靠你丫实在太狠了,你玩儿真的?!”
  是勋没命地狂奔,这时候已经偏离了小路,但是因为来的时候曾经探查过这一带的地形,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前面不远之处,东西方向就横亘着一条巨大的沟渠!这沟是哪儿来的,谁挖出来的,他不清楚,光知道这条沟起码两里多长,站在小路上,左右都望不到两方的端点。估摸着可能是某条引水渠道的残迹,要么曾经有人在这里立寨拒敌,因此而开挖的战壕,至于连通南北的小路,是在沟成后重又填出来的,工程质量不佳,又窄又多坑,粮车跟这儿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倘非如此,他对这条沟还真没有那么深的印象。
  他记得这条沟深将近三米,宽就超过了十米,估计普通的马不助跑肯定跳不过去啊——要是助跑呢……他喵的马究竟能跳多远来着?是勋没有正经测试过自己这匹坐骑的跳跃力,但他心里本能地就先跳出来一个字——“玄”!
  说时迟,那时快,人脑子里的念想也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闪亮,却又瞬间沉寂。不沉寂不行啊,这眼瞧着坐骑就要到沟边上了啊,赶紧刹车……啊不,赶紧勒马还来得及。可是不行,背后还有一名敌将在追呢,自己别说停下了,只要一减速,肯定就被妥妥地追上,然后对方手里那杆戟,戟头亮晃晃的实在吓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间,又是无数英雄人物的形象在是勋脑海中闪回:刘皇叔马跃檀溪、孙仲谋跃马小师桥、杨再兴陷身小商河……啊不对,最后那个是没能跳过去,于是——死了!自己停下是死,跳不过去是死,跳过去了或许还能逃出生天……那还能怎么办啊?硬着头皮,跳呗!
  当下马至沟边,他是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左手执弓在手,就用弓臂在马臀上狠狠地抽了一记,口中不自禁地就大叫道:“的卢,的卢,今日妨吾!”话才出口就觉得不妙……虽说刘皇叔喊完这句以后确实是跳过檀溪去了,但这句话本身可是太不吉利了呀!
  胯下战马受痛,“唏溜溜”一声长厮,奋起四蹄是腾空而起啊,转瞬间便跃……掉进了沟里……
  其实,是勋的坐骑这一下跳得挺远,只差着这么一两厘米,前蹄就要踩到对面沟边儿上了。不过也幸亏没能踩着,否则一个倒翻,就能把是勋给压在身下,这好几百斤压下来,再一起跌到沟底,估计是勋即便不成一滩泥,那死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好在坐骑距离对沿还差得好几厘米——换言之距离成功还差得老远呢,所以直直地就奔了沟底去了,当即一声惨嘶,“嘭”的一声摔了个实打实,前蹄当即折断。是勋虽然被迫狗急跳……马急跳沟,他的神志还算清明,身在半空,就已经把双脚从镫里给抽出来了。所以就趁着马蹄落地的一霎那,他凌空一个跟头,横滚出去一米多远,虽然摔得满身是土,狼狈不堪,并且全身上下肌肉、骨头无处不痛,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而且似乎就没受多严重的伤。
  绝处逢生,是勋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心说果然“我命在我不在天”,要是不敢跟老天爷叫板,那老子今天就死定啦。抬眼朝来路望去,只见敌将已经在沟边勒住了坐骑。他正想腆着脸嘲笑对方:“有种你下来逮我呀?”就见对方将长戟挂到鞍下,然后伸手从鞍桥旁就抽出弓来了……
  我靠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咱俩是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哪?!是勋大惊失……更加失色,站起身来,朝侧面就疾奔出去——他也只能在沟里跑,对面根本就爬上不去啊。
  他要是真能爬上对沿,则对方为深沟所阻,难以靠近,不一会儿是勋就能逃到弓箭射程之外去。可是这么侧向一跑,对方也不是死人啊,当即双腿轻磕马腹,也沿着沟边小跑了起来。马是小跑,人是快跑,可是人快跑的速度就赶不上马的小跑速度,眼见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对方倒有点儿象是猫捉耗子——其实他要是快速引弓射箭,估计是勋很难躲得过去,再说了,就算躲过一箭去,对方箭壶里可还满满当当的哪——一边催着胯下坐骑小跑,追赶是勋,一边就好整以暇地慢慢抽箭,搭上弓臂,拉开弓弦,然后慢慢地瞄准……
  当然这一切是勋都不清楚,他只管低着头朝前狂奔,只怕稍稍一慢,就被对方追上,又怕只要一回头,那来箭就能直接贯穿自己的眉心——真要是后背中箭,靠着皮甲的防护,说不定还能留得残生,这要是面门中箭,那就死定了呀!
  跑出去大概半里多地,搁两千年后也就不到200米,忽然就见,原来前面到头了!不但到头,而且沟渠的这一端没有彻底封闭,就是个挺陡的斜坡。是勋心里这个凉啊,话说要是直上直下的,我实在没路走了,暂且缩在某个角落里,大喊两声“投降”,说不定还能保命,这有道儿坡在,对方大可以策马下来,一戟把我给穿个透心凉啊!
  完蛋完蛋,老天爷啊,请你原谅我刚才出言不逊吧。既已绝望,他干脆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他心里想着,你要是正巧这时候放箭,那我就死个痛快的,要是还没射呢,咱们打个商量,我愿意做俘虏,而且肯定老实,但求放小人一条活路吧英雄!
  可巧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喝:“宏辅勿惊,某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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