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为夫知错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楚雨凉鼻子一酸,眼泪如泉涌,顷刻间两鬓的发丝全被泪水浸湿。
  她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哭,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她记忆中,他楚云洲何时这么紧张过一个人?何时用过这样温柔的声音哄过一个人?平时就算他也有忍俊不禁想笑的时候,可是都会用严厉的神色去掩饰自己的失态,就为了他那不可毁的男人尊严。
  她真被他感动了!
  甚至被他感动得都想笑了,当初她要是偏执的不认他,是不是就捡不到这样的爹了。
  “爹,我没事……”她一边哭一边笑,哽咽的出声想安慰他。
  “没事?”楚云洲皱着眉,又担心又小心的盯着她的样子,“没事你做何还哭?”许是想让她心里不要有包袱,也顺便证明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他随即翻脸怒骂道,“都是爹的错,爹就不该把你嫁给那种混账东西!凉儿,以后别再想他了,好好把身子养好,把孩子生下来,就算那混账东西回来找你,我们也不理他!以后啊这孩子就是我们楚家的,我还要让他姓楚,气死那混账东西!”
  “噗!”楚雨凉飚着泪都忍不住喷笑起来。别这么逗他行不行?她还想好好哭一场呢。
  “凉儿。”见她真正的笑出了声,楚云洲又赶紧拿衣袖给她擦眼泪,语气也突然变温和了,“听爹的话,千万别做任何傻事,知道吗?爹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管外人如何看,爹都是向着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不要让爹也跟着难受。”
  “嗯。”楚雨凉含泪的对他点头,“爹,你放心,这孩子我会生下来的,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你能如此想爹就放心了。”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楚云洲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出门去交代张海做事,楚雨凉躺在床上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她刚刚也是因为太惊讶、太激动所以情绪失控,主要是没心理准备,再加上这阵子发生的事,让她心里混乱,所以在听到有孩子时她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就感觉自己落进了海里一样,有点求生无助的感觉。
  不过看着楚云洲紧张的样子,她心里的无措瞬间消了许多,特别是听到他那连番安慰人的话,她就跟抱上了救命的浮木一样,心一下就找到了依靠。
  不是说她要利用楚云洲什么,其实跟楚云洲相处这么久,她并没有生过一丝要利用他的心思。她若真有那些心思,那晏鸿煊就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了,她或许也会变成楚菱香那般嚣张跋扈、不知好歹的人。可是她没有,因为她也知道楚云洲过得并不容易,他的难处不比任何人少。
  比起荣华富贵,她贪恋的不过是楚云洲身上那点父爱罢了。
  她曾经的爸爸吃喝嫖赌、最后抛妻弃女,比起那个渣的德性,楚云洲尽管不算个好父亲,可是他却是为了生活、为了整个家在努力,一个男人最闪光的地方不就是他的担当么?
  至于另一个男人……
  她现在见不到他,也不想去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心长在他身上、脚长在他身上,他要想做什么、想要去哪里,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只能成全他。不是说她的心有多大、有多能容忍,而是她觉得没必要……没必要去追着一个拿她不当回事的男人,没必要去对一段可有可无的感情死缠烂打,更没必要学那些女人要死不活。
  活一世真的不容易,但她相信,哪怕自己真的一无所有她也一定会活得精彩。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盼着当外祖父的便宜爹,现在肚子里还多了一个孩子。
  她岂有颓废、要死不活的道理?
  ……
  楚雨凉怀孕的事楚云洲也没外传。一来是她肚中的胎儿不稳定,需要静心安胎,二来孩子的爹不在京城,倘若被某些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别说女儿没清净日子可过,这还未出世的孩子恐怕都得面临危险。
  别人不知道皇家那点事,他楚云洲为官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么?
  之前那名大夫楚云洲花了不少银子将他连同家人一起送去了外乡,为了能不被人发现端倪,他索性让张海去外乡请了一名行医经验颇深的老大夫进府,并且将他安置在楚府的偏院里,还向姓马的大夫许诺,只要他不泄露楚雨凉怀孕的事以及保证楚雨凉顺利分娩,那楚家就负责他余生的生活。
  楚云洲做的事楚雨凉都清楚,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在刚成亲的时候华太后就想让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如今要是知道她有了贤王的骨肉,估计这恶毒的老东西会不择手段的对付她。楚云洲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在她身边,而且华太后若是随时召见,她根本就推脱不了。
  一个华太后就已经让人提心吊胆了,更何况在朝中争权夺势的不止华太后一人。哪怕贤王在朝中一点权势都没有,那些人也容不下他们的子嗣。
  这些她清楚得很,她相信楚云洲也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做得如此谨慎。
  为了让楚雨凉身边有可靠的人照顾,楚云洲还把那叫月儿和洪安的两人调到了楚雨凉院中。
  这两人自从王贞出事以后对楚雨凉就感激得不行,多次向楚云洲表明想报答楚雨凉。
  当初月儿被吴晴利用想对楚云洲下毒,以至于被关押了起来。而洪安为了替月儿出气把吴晴杀了,也是犯了人命案。不过想到他俩都是无心而且是出于被逼无奈,楚雨凉的确是在楚云洲面前替两人说过话,希望楚云洲能网开一面。虽说洪安杀了人,可是杀的是心思歹毒、受王氏唆使的坏人,也算是立了一功。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楚云洲发现这两人也算老实心善之人,虽然两个人背地里私通有些不光彩,但起码他们并没有忘记别人给他们的恩情。
  于是就把这两人给差到楚雨凉身边。
  自从那次眩晕以后,楚雨凉被叮嘱卧床养胎,虽说这种日子无聊又难熬,可是她也怕了。别说她敢出门,就是现在躺床上她也时不时犯晕,虽然不严重,但是很吓人。
  别人怀孕是什么心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整日都提心吊胆的。没有人恐吓她,就她每日时不时要眩晕一下,都够她恐慌不安了。
  这天午后,楚雨凉正在月儿服侍下喝安胎的药,刚喝完就听人说安定候来了。
  楚雨凉想都没想就对月儿吩咐道,“月儿,你去跟安定候说,就说我现在没空见他,他有何事就找我爹去。”就她现在这样子,哪敢随随便便出去见人?更何况姓佟的和姓晏的关系好,这两人她现在都不想看到。
  “是,大小姐。”月儿一边应声,一边体贴的扶她躺下,“您先休息,奴婢这就去,很快就回来。”
  “嗯。”楚雨凉很配合的躺下。
  尽管月儿刚到她身边没几日,可是她却极为满意,人性子温柔,做事又勤快,虽说没岳嬷嬷那样精明果断,但做事也稳妥。
  佟子贡被拒在厅堂里,却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将月儿给拦了下来。
  一身矜贵、风姿卓绝的他用一双邪气的眼睛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丫鬟,那绯红的唇角一直勾着玩世不恭的笑,高大的身躯堵着月儿的去路,那样子,就跟调戏人似的。
  “你叫何名字?”他含笑的问道,嗓音磁性又温柔。
  “奴婢、奴婢叫月儿。”月儿低着头,压根就不敢看他一眼。
  “月儿?”佟子贡复念了一声,像是对她的名字饶有兴致般,“名字挺好听的,不知道月儿姑娘来楚府多久了?”
  “回侯爷,奴婢到楚府做事已经有四个月了。”
  “这么说你本是府中的人,最近才到贤王妃身边做事的?”
  “是。”
  “难怪,本候之前没见过你。”佟子贡一脸明了的样子。
  “侯爷……”月儿紧张的揪起衣角,声音都有些打颤,“若、若您没其他吩咐,奴婢、奴婢就先退下了。”
  闻言,佟子贡这才退开了两步,似乎才发现自己很失礼。
  看着离去的丫鬟,他微微眯起眼。那女人很忙吗?
  摇了摇头,他决定还是先离开,过两日再来。估计她心中气还没消吧,要不然哪会拒绝见他。
  就在佟子贡跟着楚府的小厮准备离开楚雨凉的院子时,突然见到另一名丫鬟领着一个白发须眉的老头匆匆朝他们这边来,而且走得很急,路过他们身侧都未做停留。
  不过那丫鬟嘴里催促的话却让佟子贡犹如被雷劈一样伫立在原地都没动了。
  “大夫,你快些,我们大小姐又晕了……”
  “是是……老夫这就去……”
  “大夫啊,你开的那些安胎的药到底行不行啊?为何我们大小姐用过之后还是老犯晕呢?”
  “这……这……”
  因为两人拐进了长廊,后面的话佟子贡没有再听到。
  可就这么几句话,却已经够让他震惊了。尽管那两人说的很小声,并没有要大声嚷嚷的意思,可他是练家子,听力本就比常人敏锐,他敢说他绝对没有听错。
  贤王妃怀了身子!
  回过神,看着湛蓝的天空上那朵朵白云,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靠着美好的天色,这才平复下自己震惊的心情。
  三爷啊三爷,你爱妃肚子里有喜了,你知道不?
  你要再不回来,你儿子恐怕会认别人做爹了……
  从楚府离开,佟子贡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贤王府——
  ……
  一连半个月,楚雨凉提心吊胆的,可还没等她晕厥的现象有所好转,紧接着又出现害喜的反应了。
  这一下,可忙坏了她院子里的人,就连楚云洲都险些急白了头。
  虽说大夫一直强调害喜是正常的,但谁也不放心啊,主要是她身子并未好转的情况下,又是犯晕又是呕吐,别说她身子原本就虚弱,就算是一个强壮的人,那也是经不起如此折腾的。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样子,那脸色苍白的就跟得了大病似的,楚云洲那真是急得整晚整晚都睡不好。
  若是女儿有喜的事能宣扬就好了,他还可以去向皇上讨几名御医回来给女儿看看,看能否替女儿缓解一些痛苦。可这事他很清楚,根本就宣扬不得。
  那些御医都是替宫里的人做事的,要是宫里的人有什么想法,御医只需要耍点小手段,那都有可能要了她女儿的命。她肚里的孩子尽管并不重要,可只要出生,那也是晏家的人,对宫里那几个心眼小的人来说,贤王的骨肉也是对他们潜在的威胁。
  ……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府邸中——
  因为这里的人早就被调回京城了,如今封地上贤王府中做事的人少了一大半,不过对某爷来说,人少了清净些,正好他现在不想见到过多的人。
  转眼,他离开京城都大半个月了,可是这心却一直都没平静过。
  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他承认,他是冲动了一些,那时的他什么都没多想,只觉得很气……
  他自认为对她已经够好了,可是她为何还要离开他?
  她既然早就打算要离开,为何还要来招惹他?
  她在一边和他恩爱的时候,一边却想着远离他的办法,难道他在她心中就一点地位都没有,所以才会让她可以轻易的抛弃他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在离开的那一刻,他真的是气晕了头,就想着成全她好了,她要回属于她的地方,那他就成全她!她既然不想和他一起白首偕老,那他也不想再看到她……
  可是回到封地,原本以为在这个她不曾出现的地方他可以好好的舔一舔自己的心伤,可是回来了之后他才发现,他所有的想法都太乐观了。
  哪怕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可是他依然活在痛苦之中,不管做何事她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甚至后悔,他为何要选择离开,为何要去成全她?
  他为何不阻拦她,为何不霸道的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从小到大,就算面对再多人的厌恶,他也不觉得自己窝囊过,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好窝囊、好软弱、好没用……
  他明明可以阻止的,他明明可以霸道的拥有她的……
  这些日子,他不再去关注京城里的事,就怕听到她已经不在的消息……
  “爷,属下有事禀报——”
  书房大门突然被人撞开,程维焦急的声音比人还先到。
  “何事?”太师椅上,晏鸿煊冷眼不悦的朝他递了过去,明显是在责备他没规没矩。
  “爷……”许是冲的太急了,程维说话还喘着气。看着太师椅上身形慵懒、神色颓废、就跟病秧子一般没精打采的男人,程维拍着胸,赶紧道,“爷……京城、京城来信了……王妃、王妃……”
  “……?!”听着他喘气的话,晏鸿煊猛得直起身,并朝他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拧上了他的衣襟,颓然的神色突然面带震惊,“你说什么?王妃?”
  她没走吗?
  不!
  他亲眼看到她在那玉床前哭泣的,她的眼泪分明就是喜极而泣,她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他的,她怎么可能还在京城?!
  不可能的!
  “王爷……王妃、王妃有喜了……”
  “……!”晏鸿煊眸孔大睁,还未从楚雨凉依旧留在京城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道消息传入他耳中,让他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程维在他震惊沉默下缓过了劲儿,说话也恢复了利索,也不管自家主子是如何一副惊呆样,赶紧将自己刚收到的消息如实禀道,“王爷,贤王府的人带来的口信,已经确定王妃有喜了。只不过情况不妙的是王妃害喜严重,甚至有滑胎的征兆,听说楚大人为此还偷偷在府里养了一名大夫……唉唉……王爷,属下还没说完呢……”
  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忽的就消失在书房门口,程维擦着汗,赶紧追了出去,“王爷,等等属下……”
  ……。
  楚府
  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楚雨凉那真是有种身不如死的感觉。
  之前她还能吃下东西,可自从害喜后,她吃什么都吐。就连白开水稍微凉了一些,也能刺激到她呕吐不止。以前她都没这么娇气的,这自打怀了孩子,就跟得了公主病一般,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是运动量太少的缘故,今日趁着天色好,她说什么也要到院里去晒晒太阳。
  近身服侍她的丫鬟除了月儿还有一名叫巧儿。
  两丫鬟一听说她要出门,都很是紧张。
  “大小姐,您可不能出去啊,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不能随意走动的。”
  楚雨凉都想对着两人哭了,“我要再不出去走走,我都快发霉了。”
  月儿劝道,“大小姐,您真的不能随意出去,大夫可是交代过的,要您好好静养。”
  楚雨凉皱眉,“我就在门口行不?”
  两丫鬟看了一眼房门,又相视了一眼,这才点头,“那好吧,大小姐,就在门口坐一会儿,您可千万别走远了。”
  很快,两人抬了一把大椅子到房门口,而且是置放在门槛内,又在椅子上扑了厚厚的软垫子,然后这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楚雨凉下床。
  楚雨凉其实也知道自己没大病,只不过她现在的状况全是因为怀孕所致。大夫也说过了,头几个月要小心谨慎,只要胎儿稳定下来了,以后她不适的症状就会缓减。
  她觉得她之所以越来越没劲儿,那都是因为躺太久的缘故。
  看着把房门口堵上的软椅,她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她太没用、连怀孕都不争气,还是他们这些人太小心翼翼了?
  “巧儿,老爷回来了没有?”坐在躺椅上,她突然朝身侧问道。
  “大小姐,奴婢这就去主院看看。”巧儿恭敬的说道。
  楚雨凉‘嗯’了一声,“要是老爷没回来呢就算了,要是老爷回来就告诉他我这边的书已经看完了,看他什么时候再给我准备一些没看过的。”
  她现在也只能靠书本打发时间了。
  “是,大小姐。”巧儿应声退了出去。
  “大小姐,你饿吗?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你做些吃食?”月儿关心的问道。
  “不用了。”楚雨凉皱眉摇了摇头,还叹了一口气,“吃什么吐什么,我现在都害怕吃东西了。”
  “大小姐,多少用一些吧。”月儿安慰道,“听大夫说酸梅可治害喜,今早三德管事让人去买了好些酸梅子回来,要不奴婢去熬些酸梅粥,您尝尝好吗?”
  楚雨凉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嗯,那你去吧。”
  她是一点都吃不进,可是她也知道不能不吃东西,她可以忍受挨饿,就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挨不了。
  月儿也退下了。
  楚雨凉无聊的靠在躺椅上假寐,说是晒太阳,可这房门口是面朝南方的,就算有太阳也晒不到她身上。
  躺了一会儿,她既睡不着,又无聊得心烦,趁着两丫鬟没回来,她决定去院子里慢慢溜达一圈。
  走在花园的青石路上,看着两旁花圃中争先盛放的花儿,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暖洋洋的气息,此时的她突然就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有多久没有如此惬意的赏过这些花花草草了?
  从花圃中穿过,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角亭里。
  站在亭子外,看着刷着红漆的小亭子,她突然没勇气走上去。
  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就想起许多片段……
  曾经,他们有事没事就喜欢在这里玩,曾经,他们在这里嬉笑打闹好不欢快……
  可现在,亭子里很冷清,因为她再也没有踏入这里了。
  就算她现在出现在亭子里,这里依然冷清。
  尝到滴落在唇上的咸味,楚雨凉吸了吸鼻子,赶紧把那些不争气的眼泪擦掉。
  她已经尽量在控制不让自己情绪起伏太大,因为一旦她情绪起伏太大,就老想犯晕。
  来都来了,她也没打算离开,抬起脚走上了台阶。
  “凉儿……”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对这声音,楚雨凉再熟悉不过。
  她抬起的脚僵硬的放在台阶上,怔愣了片刻,她突然收回脚慢慢的往自己的房间走。
  “凉儿!”身后的嗓音突然放大,且明显的追上了她。
  楚雨凉只得停步。
  身后紧接着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熟悉的气息让鼻塞的她都闻得出来。
  那双手依旧习惯性的缠上她腰身,她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身体在发颤,就连手臂都在发抖。
  她很惊讶,他竟然回京了。
  可是她也很平静,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怒,更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为了跟这么一个男人争执撒气而把自己身子气到,不值得……
  “王爷回来了?”她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她不会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就算楚府的人不让他进来,那也是难不倒他的。
  “凉儿……”近眼看着她,晏鸿煊神色一惊,心疼瞬间溢满了眼眶,“你、你瘦了……?”
  抬起手,抚在她苍白无色的脸颊上,晏鸿煊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才一个月,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身子比以前瘦了,神色憔悴,面色苍白无力……此刻的她,身上没有一处是不让他心酸心疼的。
  想到什么,他不给楚雨凉拒绝的机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两指快速的按住她的脉搏。
  这一探,晏鸿煊眉头越蹙越紧,高大的身子随之紧绷。
  “该死的,你到底是如何照顾自己的?”突然,他低吼了一声。
  不等楚雨凉回他一句话,他已经弯下腰将她轻盈的身子打横抱了起来。
  门口还摆放着那张躺椅,晏鸿煊心急的一脚将其踹开。
  待他将臂弯中的女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凉儿!”他心中一惊,忍不住失声唤道。
  “王爷回京了?”突然,房门口传来一道沉冷的嗓音。
  晏鸿煊没有回头,目光一直都胶着在女人苍白的脸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该死的竟然以为她会离开这里!
  他该死的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京城!
  他该死的竟然没发现她怀了身子!
  一个月了……她这一个月到底是如何过的?
  楚云洲走上前,站在他身后,脸色极度的难看。尽管没将他拉开,可是出口的话却一点情面都没留,“王爷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凉儿的情况想必不需要老夫说,王爷应该清楚,凉儿她现在不止胎象不稳,且随时都有晕厥的现象出现。若王爷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只会害了她肚中的孩子。”
  晏鸿煊紧敛着目光,依旧不为所动,只不过那颗心却跳动的异常快。是惊、是悔……更是对自己的恨。
  他怎会如此糊涂?!
  “王爷,请回吧。”楚云洲再次冷硬的出声。
  “不!”晏鸿煊突然回头,神色激动的冲他脱口而出,“本王就算要走,也会带着她一起!”
  说完,他还当真准备将楚雨凉重新打横抱起来。
  楚云洲冷冷的哼道,很是不屑他的言行,“王爷,你以为你回来了凉儿就会再像从前那般对你?哼!你也未免太小看凉儿了,你觉得她是那种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晏鸿煊狠狠的抽了一口气,被他的话堵得有些无法言语。是,他们都很清楚,这女人不是个软柿子,她若真舍不得他,早就派人去封地找他了。这一个月以来,他在封地上没有她任何消息,这就足以说明她心里是恨他的,甚至想同他脱离关系。
  刚刚在花园里,她虽然对自己笑,可是那笑容太陌生了。她不是在对他笑,她是在告诉他她不想再和他纠缠……
  “不管她是否恨本王,在本王没下休书之前,她都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咬牙,一字一字的冷声道。
  楚云洲背着手,嘴角扬着一抹鄙夷的笑,“老夫能说王爷太不要脸了吗?不错,小女的确是王爷的妻子,而且你们的婚事还是老夫促成的。可是王爷,你也别忘了,老夫有办法让你们在一起,自然就有办法让你们分开。我楚云洲的女儿哪怕被你休弃,也不愁嫁不出去。”
  闻言,晏鸿煊猛的转身,震怒的瞪着他,“你想做何?”
  楚云洲冷笑,“老夫不想做何?就想请王爷离开,别再出现碍凉儿的眼。你既然已经弃她于不顾,现在就没资格在这里。你若识趣,老夫还能让你们维持一段时间的夫妻关系,如若不然,那就休怪老夫同你翻脸!哼!反正我也不想凉儿生下这个孩子,你应该知道我若把你们的事闹大,不用我动手,也不用凉儿自己动手,就会有许多人想要这孩子的命!”
  “你?!”晏鸿煊脸色铁青,浑身罩满了冷冽的戾气,冷眼愤怒的瞪着他,紧咬着后牙槽,恨不得朝他扑过去一般。
  他神情吓人,可楚云洲显然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同样不甘示弱的狠瞪着他。
  往日相处甚欢的翁婿俩,此刻犹如仇敌般对持着,谁都不愿意软妥半分。
  “咳咳咳……”床上,原本晕睡的人突然轻咳了几声。
  “凉儿?”晏鸿煊本就在床边,听到她声音,赶紧转过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这是他已经习惯的动作,最喜欢把她这样抱着,所以他做得很自然。
  可是……他却忽略了被他抱住的女人的心情。
  面对他熟悉的亲昵之举,楚雨凉拉长了脸,哪怕想挤出一抹虚伪的笑容都觉得很难。
  不得已,她只好朝楚云洲看去,“爹,你明知道我受不了刺激,你怎么还让人到我房里来?”
  “凉儿!”听着她嘴里的话,看着她苍白而又冷漠的神色,晏鸿煊忍不住大声喊她。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千不该万不该都是他不该,可是……
  他真的以为她会在那晚上离开这里!
  “爹,让这个人赶紧走好不好?”楚雨凉可怜兮兮的望着楚云洲,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一眼紧抱她的男人,“好吵,我脑袋晕,你赶紧把这人弄走行不行?”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她现在真没那个精力去同他争吵,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云洲身上。
  “凉儿!”晏鸿煊见她是真心不待见自己,顿时就急恼了,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低吼道,“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你能不能听为夫说几句?”
  眼看着他情绪失控,楚云洲面色一沉,正准备上前制止,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爹……我、我头晕……”楚雨凉脑袋晃了晃,突然偏头失去了知觉,整个身子也随之瘫软在晏鸿煊怀中。
  “凉儿!”晏鸿煊手快的将她搂住,俊脸上全是被吓坏的神情,摸到她脉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王爷,老夫没说错吧,你若再这般出现在凉儿面前,就等同于在要她的命。”楚云洲冷冷的出声,说他威胁他也罢,说他警告他也罢,他现在同凉儿一样,都不想再看到他。
  晏鸿煊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女人放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被子,做完这些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坐在床头,继续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那张苍白得有些吓人的脸。
  说了如此多,见他还不愿意离去,楚云洲顿时火了,“晏鸿煊,你到底想如何?难道你真想让凉儿失去腹中的孩子?还是你想看着她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死了你才甘心?”
  “岳父大人。”晏鸿煊似乎已经沉静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几分客气,“不管凉儿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她半步,就算她死,我也会陪她一起。”
  看着如今的她,他哪还敢再离开?
  都是他的误解才导致这样的局面,他现在也不在意她是否会原谅他,他只想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看着她、照顾着她……
  孩子的事,他会尽力,若真出现意外,他也不会怪她,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要恨的也只能是自己。
  楚云洲抬头吸了一口气,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松开又忍不住握紧,最终,他沉着脸转身朝房外走出去。
  他承认,贤王回来他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贤王一出现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缠着凉儿的,毕竟凉儿腹中有他的子嗣。他身为皇子,怎能不重视自己的子嗣?
  现在,他都被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撵他吧,这人又不愿意走,不撵吧,连他看着都眼疼。
  行,他说的原意陪凉儿去死,他要是真把凉儿气出个好歹,他定是会让他给凉儿陪葬!
  在楚云洲走后一刻钟,楚雨凉再次醒了过来。最近她一直都这样,说晕就晕,说醒就醒,整天就在晕晕欲睡之中度过。
  看着坐在床头的身影,她连他脸都没看一眼就转过了身面朝里面。
  “凉儿……”她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男人沙哑的低唤。
  楚雨凉闭着眼装死。
  要不还能怎么办?
  “凉儿,为夫有话想同你说……”身后再次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嗓音。
  楚雨凉心烦,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
  晏鸿煊赶紧伸手将她扶着。
  楚雨凉往床里挪了挪,这才眯着眼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他,“王爷,在你说话之前,请先听我把话说完。”
  晏鸿煊身子紧绷起来,落在她脸上的眸光也随之变得沉冷。
  楚雨凉只是扫了一眼他的神色,随即像是厌恶般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淡声道,“王爷,不管我说这些话你听得还是听不得,但是我都要说,而且必须说。我也不是那种废话连篇、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若是我说的太直接,还请王爷莫要动怒。我要说的是——第一,我不会原谅你,所以请你别动不动就在我耳边要求这些,也别做什么事来讨好我,你应该知道,我不吃那一套。第二,孩子保得住保不住我也不确定,但我从来没打算放弃这个孩子。既然他来了,我肯定会将他生下来,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伤害他。第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你若不想要,我就自己带着。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毕竟都是他的爹娘,大家都有责任对他好。当然,前提是我能顺利将他生下。第四……”
  说到这里,楚雨凉扭头,迎视着他变得锋利的眸光,很平静的摊手,“想必王爷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很不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孩子都不妙。所以我想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再来烦我,你若希望我安然无事,那就尽可能离我远一些。当然,如果你实在是想看着我去死,不想让我和孩子平平安安,你也可以一直这样烦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王爷请自便。”
  “凉儿……”晏鸿煊激动的伸出手,可是在即将要碰到她的时候他突然僵住。连续多日赶路,此刻的他也很是狼狈,嘴角冒出来的青渣都没打理过,那张如画笔勾勒的俊脸像是布满了沧桑,原本锋利的眸光此刻被心疼取代,满眼、甚至满脸都带着痛色和悔色,“凉儿,为夫知错了。”
  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楚雨凉嘴角勾起一抹笑,不是感动,而是不屑,“对不起,王爷,我不接受道歉。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事不过三。你已经伤了我两次,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对我来说都是伤害,我若再给你机会,也显得我楚雨凉太没尊严了。虽说利刀割体伤易合,可是伤口好了依旧会有一道疤。就算不疼,那也会影响心情的。”
  顿了顿,她突然伸手摸向贴身衣物内,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她很平静的塞到晏鸿煊的手中。
  “王爷,这东西太贵重,我承受不起,还请王爷自己保管。”
  ------题外话------
  艾玛,三爷这人缘太不好了,居然把潜水的妞给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