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下,宽大的乘霞辇破开重重白云,左前是抱着胡琴的半秃顶白衣老头,右边的韩拂霄正在品茗,后面还端坐着两个青衣童子,她环顾一圈,没搞清楚状况,于是伸手捅了捅唯一的熟人。
  “前面是游仙宫的封汲老前辈,你身后则是独弦,凤池两位仙童,还不去谢救命之恩?”韩拂霄言简意赅。
  “啥?”
  “人是你自己杀的,老夫只是去走了一遭,发现两个半死不活的小娃娃。”封汲摇头晃脑,因为头发稀少,后脑上只拢着一颗小小的发髻,固然说话老气横秋,却让人难以感觉到严肃。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一觉起来世界的分辨率变低了?之前明明目力突飞猛进的……”夏元熙皱着眉毛,当时好像功力暴增,现在怎么感觉又倒回去了。
  “那只是你引鬼气入体,境界一时间提升至旋照罢了,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驳杂真元被我疏散,修为自然被打回原形。”
  “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夏元熙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下,抬头一看只见封汲握着奚琴犹自颤动的弓弦瞪她。
  “随随便便就引鬼气入体,你是想早点入土?区区胎息,自己的意识都不能控制,也敢去那种白虎衔尸之地引气?对你来说就是走火入魔,要不是老夫路过,你当时意识不清,气息如同妖魔,连一时三刻都活不了!就算侥幸不死,落个动弹不得,若是遇见独弦这种愣头愣脑的小子一剑就斩过去了。”
  还有一点封汲没有透露,这样身合天心的经历,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不能体验,但是夏元熙还是修为太低,难以承受,现在而残留在她识海里的思维碎片难以根除,今后的修炼会比常人更容易被心魔所扰。
  “可惜了这上好的资质,血肉凝实,骨骼致密,加之秉性精进直前,生死不惧……若是在剑道宗门必能崭露头角。”封汲暗想。
  一旁的独弦涨红脸,嘟嘟囔囔道:“谁知道她是练功练岔了,我还以为是那来的魔道妖人。”
  凤池取笑他:“还好韩道友拼死拦着,不然又是一桩杀业。依我看,你是在宗门闲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跟放风似的,见什么都想一剑斩去。长此以往必定入了魔道,回去替我守个几年丹炉磨砺本心,势必不药而愈也~”
  “那药园是不是换你打理?”独弦不甘示弱。
  “当然还是归你!不然如何算是考验?”
  “你……”
  无视两个针锋相对的童儿,封汲道:“小丫头,你身上驳杂的真元我只是暂时用琴音帮你疏导了,你现在刚到胎息中期,若是二十年内能筑基,便可自行引气归宗。否则,轻则经脉寸断成为废人,重则真元逆行,爆体而亡。韩小子之前求我带你回宗门,我也应承了,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我游仙宫以声乐书画入道。韩小子天赋异禀,我带他回去,妙音部各峰主必定要抢破头,你则无一技之长,入我游仙宫势必只能从外门弟子做起,而且本门功法道术对你来说并不适合。固然可以用丹药强行提升至筑基,保你五百载阳寿,但是今后必然进阶无望;倘若另觅宗门,或许会空耗光阴,待二十年期满,死于非命。是选择前者性命无虞,碌碌无为一世,还是后者九死一生,争得一线生机”
  ☆、第9章 阋墙·流金沙(一)
  是性命无虞,碌碌无为一世,还是九死一生,争得一线生机
  对夏元熙来说并不难选择。无论是丰城前那纵身一跃,鸟瞰山河万里的景象;还是突破至旋照时内外明澈,神气凝聚的感受;或是感应天心,挥出奥妙绝伦,斩绝一切的那道剑气……这些一旦体会到了,就希望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追寻下去,有朝一日举霞飞升,乘景驾云,遨游八极。她环顾四周奔腾不息,波涛汹涌的浩瀚云海,豪气顿生,回首爽朗一笑,与韩拂霄关切的目光对视,然后听到了自己坚定的回答。
  “那封前辈你们可要当心了,若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修为大大超过韩拂霄,岂不是让封前辈脸上挂不住?”
  封汲笑骂道:“若是韩小子这种‘天耳通’都教不好,你大可上游仙宫把妙音殿牌子摘了。倒是你这丫头年纪小小,脑子也不大灵光,还偏偏生就一副火爆脾气,看样子只能以力证道,奔着剑修这条路去了。天下之大,洞天福地唯有三山十洲,我游仙宫宗门就在三山之一的蓬莱,若你以后还想超过韩小子,便只有入这三山十洲二十八派!”
  夏元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个世界的山川地理。据封汲所说,中土神州被四海所环绕,海上有三山十洲这十三处洞天福地,万物生发,灵气充裕。三山是指位于东海的蓬莱,方壶二山以及西海与北海交界处的昆仑。十洲则是由东海的祖洲,瀛洲,长洲,生洲,凤麟洲;南海的炎洲,流洲;北海元洲,玄洲和西海聚窟洲组成。
  过去庄严劫中传承下来的二十八个上古仙门,皆位于此十三福地,但是这些历史悠久的仙门收徒方式也千奇百怪,譬如以声乐书画入道的蓬莱游仙宫,向来致力挖掘各种艺术人才;聚窟州的紫极山梵静寺则只收命定有缘人;而生洲的苍梧山太乙门一支单传,师父陨落后,由前世之徒寻找其转世,收为己徒,直至其中一方合道,剩下一方再寻新人……这样看来夏元熙要找一个合适的宗门也绝非易事。
  “这么麻烦啊……干脆找最近的算了。”夏元熙想起了神州真形图,于是伸手到包袱里一阵摸索,不料一个雕刻手法大巧不工的玉坠从里面滴溜溜掉落出来。
  “此物你自何处取得?”封汲一下就发现了这东西。
  “啊?当铺老板的赠品。”
  “有了此物,你拜师的事也算有了着落。”封汲摸摸胡子,又开始讲古。
  原来,此方玉佩是昆仑派的信物,散修或是凡人若想要入门,就必须持一方这样的玉佩,从中土神洲西海岸乘船前往海外的昆仑山,寻得仙人收入门中。
  说起来,这昆仑是初劫第一位合道的真仙玉虚子所开辟的传道祖庭,十三洞天福地里唯有昆仑山是以门派名称而命名,先有昆仑派玄天玉虚宫,而后有仙山名曰昆仑。在遥遥云海之上听着封汲讲述昆仑的厚重历史,夏元熙不得不心向往之。
  西海,居延国。
  封汲一行把夏元熙送到了离西昆仑最近的出海口,就调转方向往东海蓬莱飞去,临走时还扔给她一个储物袋,说什么这是给菜鸟修士的玩具破烂货,虽然不像真正的芥子须弥的储物空间一样有防腐之类的功能,空间也只能容纳一斛之数(约60公斤),但是却不像芥子须弥需要筑基期才能使用。封汲教会方法后还一脸嫌恶地把她赶下乘霞辇,并放话说,如果她二十年修不到筑基,死后连纸都不会给她烧。倒是韩拂霄真诚地表示,清明节一定会在她衣冠冢前连封汲的份一块拜祭。可是这样表达友谊的方法……着实让夏元熙想一拳打折他挺直的鼻梁。
  沉入灵觉,打开储物袋,里面装着许多丹砂,符纸,星盘,灵石之类杂物,基本满足了低阶修士外出游历的需要。封汲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心如细发,短短相处的几天时间,夏元熙就对这个亦师亦友的老爷爷充满好感。
  中土神州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现在她踏上的居延国,便是神州边陲星罗棋布的若干小国之一。附近矿藏丰富,多毒虫野兽。起初并无人烟,后来神州曾有一个大统一的王朝占领了这里,发现各种矿石出产颇为可观,于是把大量流民,罪人以及俘获的敌国贵族迁徙来此处开垦矿山。再后来,大帝国皇权衰微,作为一个居民成分大多为刑徒或敌国将领的地方,自然谈不上忠诚,居延国迅速改旗易帜后,成立了一个类似宗族部落联盟的体制,倒也绵延至今。
  本地居民遗传自祖先的放荡不羁,彪悍民风也非常具体地表现在了城内布局上,青楼赌坊林立,间或有铁匠铺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大街上的行人和南方的丰城人比起来更是身材魁梧,连说话嗓门都大了一个级数。夏元熙在街上闲逛,就听见一阵“下注下注”的嘈杂呼喊。定睛一看,赌坊门前一群人围着几块小石头在大呼小叫,真是影响城市文明建设……
  只见庄家身后站出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大锯,对着下注最多的石块来回切割,不时撒上白色的金刚石粉末。待到石头一分两半,大多数人都露出懊恼的神情:“哎,又没中。”
  石头被一个个切开,越来越多的人失望咒骂。
  “这是在赌啥?每个石头都不一样啊。”分割的石头有天青石,绿松石,花岗岩,翡翠,甚至有一文不值的鹅卵石,夏元熙完全没弄懂输赢的依据是什么。
  “我赢了?!这不是在做梦吧???”突然一声欢呼,只见摊开的两半切面上有着一痕金沙,看到这个东西的全貌,刚才说话的那人简直要喜极而涕。
  一家欢喜众人愁,庄家收走了大部分赌资,但是分给那个幸运儿的依旧可观。夏元熙初窥道境,神识未成,无法外放,内视的灵觉却可以通过接触模糊感知,她拿起一半石头,沉入灵觉仔细探索,意外发现切面上的金沙竟然蕴含有极精纯的灵气!
  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稳赢不输?
  新一轮的石头摆上桌,夏元熙分开人群,每个都仔细摸了摸,压了大锭银子到一块晶洞原石上,周围的赌徒齐齐倒抽一口气,这个小女孩出手竟然如此阔绰,有人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一开始不要全压上,多学几轮,涨涨见识再赌大的!”见她不为所动,便叹道:“也不知谁家的败家女……”
  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候了,切开晶洞,里面露出满是石榴子一样的紫水晶簇,果然只是普通的矿石而已,面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教材,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早说了不听,集市上谁不知道我马六玩这个几十年?不知多少人来求我教他看石头,敬茶拜师做足功夫,还要看我心情。这女娃子,白给还不要!”
  “我要是这孩子她爹准被活活气死,小小年纪就这么败家。”
  “说不定人家家里有钱,就喜欢掉水里听个响!”
  庄家职业性地一笑,正要拿走夏元熙面前的银两,却被对方按住手。
  “这位姑娘,出手无悔,愿赌服输。我这里可不是年纪小就可以无理取闹的。”
  “我没输。”
  说罢,单手拿起方才两个壮汉使用的大锯,对着其中一块晶洞的碎片,像削水果皮一样切割起来。
  外层的石皮渐渐剥落,果然在接近水晶部分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指肚大小的金砂斑!
  “这真神了啊!”
  “马六爷,您玩石头这么多年,有没见过能玩成这样的?”
  “这个嘛……哈哈……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聚。”
  夏元熙方才用灵识感应,发现其实每一批石头都有两三块含有灵气。但是若是这块石头下注的人过多,庄家在分割时候就会巧妙地避开有金砂的部分,每一次都选下注最少的石头切出金砂,当然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姑娘有没兴趣赌点大的?”庄家深深看了夏元熙一眼。
  跟随庄家乘坐马车穿过闹市,来到中心区域的高墙之内,里面的楼宇皆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一派富贵繁华的景象。
  “贵客,便是此处了。”领路人谦卑地躬身一礼,在一栋名叫望月楼的地方停下脚步。里面依稀传来靡靡丝竹之音,进门则见碧罗烟帐笼异香,满室皆是兰麝之气,而周围鼓瑟吹笙的少女,也是燕瘦环肥,无一不为倾城佳丽。
  但是这样极尽人间富贵的景象,并没有得到里面的锦衣豪客们的关注,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室内正中央一位五绺长髯,鹰鼻长目的中年书生手下。
  只见书生捉起一柄金刚刀,也不怎么用力,轻轻一划,玉台上一块婴儿头颅大小的矿石被一分为二,露出的切面和外面赌场寡淡的一丝一缕不同,而是满满一片金砂。
  “了不得啦……竟是‘满堂金’!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有缘得见啊!”
  “只可惜品质略驳杂不纯,不过也是近几年难得的珍品了。”
  夏元熙跟随庄家分开吵吵嚷嚷的人群,正准备往楼上走去。
  “徐鹤,你后面的这位小友不介绍下吗?”不知什么时候,书生竟然绕到了庄家身前。
  ☆、第10章 阋墙·流金沙(二)
  名叫徐鹤的庄家闻言,低头答道:“李先生,这位是主人要寻的贵客,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哦?苏国师有要事在身,不如在下陪这位小友玩上两局,如何?”李先生眯起眼,话虽客气,但是语气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
  “怎么?如今我李清川说的话徐管事可以不听了?”李清川语气不善。
  “小人知错,李先生是主人至交好友,小人怎敢无礼。”徐鹤偷瞄夏元熙一眼,才继续道:“这位贵客初至居延,许多规矩还不熟悉,希望李先生不要见怪。”
  “苏玉朗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必然教这位小友宾至如归。”李清川露出淡淡的微笑,从开始就没询问过夏元熙的意愿,看似言辞客气,语气之间却没有一丝温度。
  “李道友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夏元熙一对吊梢眼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若是生在温婉可人的女子脸上,这双眼尾上挑的清亮眸子顾盼之间必是风情万种的模样。而打量人向来直来直去的夏元熙,虽然现在年纪尚小,常人被她这样凛然的目光盯着,却只会感觉到神兵利器宛如霜雪一般的刺骨锋芒。
  李清川被她目光看得微微一愣,暗叹这眼睛配这人真是暴敛天物。
  “果然后生可畏,不知小道友如何称呼?”
  “反正彼此也不打算深交,李先生知道我姓夏就可以了。”
  二人相顾一视,气氛降至冰点,李清川抚须冷笑:“敝处地处偏远,风土人情与中原略有出入,居延自古民风淳朴,乡民豪爽,尚博戏。若有客来,身份越尊贵,彩头也越丰厚,否则便是礼数不周了,夏姑娘初来乍到,还请入乡随俗。”
  “那李先生认为,我当得起怎样的筹码?”
  “夏姑娘这样的贵客,岂能以金银俗物衡量?居延国小民寡,唯有金石矿产颇丰,某虽不才,岆水以东,倚山原以西,方圆三千里沃野所产,悉数由我掌握。我就压这牧守一方之权!”李清川眯起眼睛,原本他与国师苏玉朗等六人为一起修道的好友,十年前结伴来到居延寻找仙缘,发现此地地灵人杰,矿物常有伴生能够用作制造法器的材料,而把持这个的只是一群招摇撞骗的凡人神棍,于是便几下打散了,自己取而代之。
  开始六人各自划定了势力范围,所得产出,都用作向各仙门外出采买的用度司弟子换取修炼用灵石,丹药,香烛等物,倒也各自满意;奈何世事难料,几年后,大量需求碧青石母的寒焰门根基被夺,而掌握碧青石母的主要产区那位修士自然收入大减。相反李清川地盘的五色石脂,则因为吞并寒焰门的天罡教的需求大兴,价格日益水涨船高。
  不患寡,而患不均,碧青石母的那位修士自然眼红,苏玉朗一干人也对李清川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多次旁敲侧击要求重新划分区域,李清川总是装聋作哑。一方面是到手的利益不能轻易让出,二来天罡教吞并寒焰门,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在李清川的策划下,天罡教直接派出信徒前来挖掘矿产物资,连寒焰门来居延采购的物品也被详细列出,这让天罡教轻易就知晓了寒焰门炼制的底牌。若是重新划分区域,矿道内留下的蛛丝马迹势必会让李清川的布局露出端倪。
  “这个丫头多半是苏玉朗暗度陈仓之计,若是让她证明自己的实力,按十年前的协议,便可以加入我们松林六子,到时候苏玉朗必定提议,要我们六人各割一块地给她落脚,这样渗透这种小毛孩子的地盘自然易如反掌,如若被他拿到证据,恐怕简远堂那个夯货真要为寒焰门那一点蝇头小利不顾我们十多年道友的情分。”
  多年以前,他们也曾意气风发,约上三五至交好友一同来到这边陲之地,希望有朝一日得入仙门,他们发愿,要广交天下英才,效法那上古时期紫霄九子故事,互相扶持,生死不弃,一同位列仙班,名震天下。犹记彼时酒酣耳热之际,纵论古往今来得道诸仙,谈经论道,意气风发,好不潇洒。奈何良辰美景终究还是躲不过曲终人散的一天,这五浊恶世间,十丈软红尘,便如同一柄锉刀,慢慢把豪情壮志消磨殆尽。现在无论李清川也好,苏玉朗也好,已经执掌人间权柄十载,习惯了万人尊崇,顶礼膜拜的尊位,手指一挥,就有数以万计的民夫开山采石,换来源源不断的丹药香烛,一颗聚气丹可抵三日枯坐,一根宁神檀香能澄心静气,轻易进入以前求而不得的物我两忘状态,山间餐风饮露的清苦生活却再也回不去了,至于当初一同立愿的道友嘛……俗话说,法财侣地,侣还排在财后面呢。
  “也罢,我就让你们看看我这几年的进益吧,让你们知道,什么东西是不能惦记的!这次拿外人开刀,也不算我李清川不给兄弟脸面。”他思考间,动作却不停,抬手示意夏元熙随自己上了侍从抬来的两乘沉香木鲛纱步辇,早有两位眉清目秀的小厮跪伏在地上,顺从地等待着客人踩过自己的脊背。
  夏元熙厌恶地一个斜眼,也不踩地上的“人凳”,凭空旋身跃上步辇,冷笑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我尚缺一洒扫童子,若是姑娘输了,便要入我门中。不过夏姑娘来历不明,底细全无,我有一丸仙药,出自海外流州,服下此物,夏姑娘倘若不怀二心,自然太平无事。”李清川拿出一个纹饰粗犷怪异的木盒,里面正是流州咒水河畔巫王窟的蚀心丸,施药者以自身精血为引,给低阶修士服下,若对施药者产生敌意,便会心绞不止。
  “这么珍贵的东西还请李先生放好,反正我也用不上这个,倒是什么地理志,食货志,户籍之类的账册最好快点准备,这样交接也比较方便……我这人性子急,如果言语上有哪些地方得罪了还请多多指教。”夏元熙随意地一拱手,心里却加了一句:我就是故意的,不满直说啊,反正我也不会改。
  李清川怒极反笑:“话不要说得太满,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否则到时面子上过不去。”
  两人唇枪舌剑间,步辇在一处作坊群落间停下,这里房屋墙体都用青石砌成,屋后的烟囱里冒出滚滚青烟,工人们汗如雨下地往来穿梭,把各种石块,木炭等材料运送到各处。
  “这几间作坊都可以炼制方才你所见的‘流金沙’,只是此物得来不易,又多伴生杂矿,需以大火煅烧尽杂质,若是原材料极精纯,自然炼制更为容易,所以需要我等练气士以灵觉挑拣矿石。”李清川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徒手捏碎外壳,露出里面的一小块金沙,还有一点他没说,有些杂质耐高温,煅烧不净,所以流金沙的原料选取几乎是影响品质的唯一因素,由于生产过程需要修士加入,而且煅烧杂质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所以流金沙固然价值不菲,却极少生产。这几间作坊平日多挪作他用,里面摆放着不少炼制其他物品的的工具。
  “你我二人自选作坊一间,炼制流金沙,十五日后见分晓,出产流金沙价高者为胜。”以灵觉挑选原料和开炉炼制都极其耗费真元,李清川大约估算了一下,以自己旋照圆满的实力,加上丹药助力,可支撑十五日。毕竟事关全部身家,对比自己弱一个境界的对手,也当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另外,高一成纯度的流金沙市值五倍于比它低一成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李清川拍拍手上的沙粒,眼中寒光一闪道:“择日不如撞日,苏兄也来了,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言罢,作坊的小巷中转出一人,竹冠青袍,长相普通,倒是天生笑唇,让人一见之下顿感亲切。
  “哎呀,李贤弟从哪结识的小友,也不给为兄引荐引荐,我自幼慕道,平素最喜结交同道友人,这位小友骨骼清奇,一见之下便好生欢喜,所谓倾盖如故便是了,若小友不嫌弃,便与愚兄义结金兰,我松林六子便又可添一人……”
  “咳。”眼看苏玉朗要抛出戏肉了,李清川便出声打断道:“我与夏姑娘已立下赌约,十五日后若夏姑娘赢了,我以基业相托,若输了,她便要做我门人,苏兄要与夏姑娘结义,还请十五日后再考虑,免得乱了辈分!”说罢拂袖便进了一间作坊。
  “这么急作甚?我这次带了几瓶澧泉名产‘透骨香’,那真是液如琥珀,香若芝兰,味比凤髓,加之灵气馥郁,对修炼大有裨益。愚兄不敢藏私,正好今夜为夏姑娘接风,兄弟几人一道把酒赏月,谈经论典,岂不快哉……”
  “我先走一步,苏国师改日再叙。”夏元熙拱了拱手,留下意犹未尽的苏玉朗,也径直进了一间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