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油锅里炸了一种她叫不上名字的面食,颜色金黄,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慕玉婵给摊贩几个铜板打算买走一些,彼时,几个扛着盐袋的汉子从前方走来,而汉子们的对面,一辆马车正在疾速穿过人群。
  “让让,麻烦各位让让,我快赶不上船了!”
  马车里载的都是货物,车夫着急赶下一趟船交货,所以不得不在集市内驾车疾行。
  往来人群无不避让,包括那几个扛盐的汉子。
  盐乃是国之命脉之一,这一袋子盐价格不菲,汉子们生怕盐袋子被马车撞散,自然而然望路旁躲去。
  慕玉婵正给摊贩递铜板,肩膀就冷不丁地被盐袋子重重一顶,立刻失去了重心。
  前方就是油锅,若碰到热油,后过可不堪设想!
  慕玉婵惊呼出声,与此同时,萧屹川也一步窜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马上接到慕玉婵的时候,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抢先一步,拖住了慕玉婵的腰肢。
  慕玉婵心下一惊,对上一双宛若灿星的眸子。
  对方声音清朗,好似一泓清泉:“姐姐,小心。”
  第39章 侍疾
  少年生得眉目舒朗, 一看就让人觉着舒服。
  慕玉婵被少年托着腰,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站直身子,拉开了距离。
  “多谢小公子相救。”
  小公子挠了挠头,脸颊微红:“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姐姐花容月貌, 若被油锅里的热油溅了去, 那才是天下最大的损失!”
  谁都爱听嘴甜的,慕玉婵也不例外, 漂亮可人的小公子变着法儿地夸她美,她心里自然也对这少年郎多了一分好感。
  慕玉婵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慕子介,对她也是这般无条件的夸赞, 仿佛姐姐就是天上的明月, 谁也比不得。
  面前的少年看着比自己的弟弟稍大一些,十六七岁的样子, 却活泼多了。目下还不到弱冠之年,就生得如此风流倜傥,将来长大了, 也不知道要迷晕多少姑娘家。
  慕玉婵和小公子聊得热络,萧屹川却一直被忽视, 插不上话。
  男人轻轻咳嗽了下,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之间, 挡住慕玉婵的半个身子。
  小公子看过去, 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大将军, 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萧屹川音色稍沉:“多谢十七王爷出手,我夫人才幸得无碍。”
  “她是你夫人?”十七的惊讶中有些遗憾。
  慕玉婵也露出个“好巧”的表情, 没想到两人认识。
  萧屹川正郑重道了声“不错”,说完还没等慕玉婵反应过来, 就原地把她抱起来了:“我夫人崴了脚,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慕玉婵双腿一轻,墨发散落,身子直接离了地。
  萧屹川跨着大步,在十七王爷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离去。
  慕玉婵被萧屹川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惊呆:“你做什么?我何时崴了脚?”
  萧屹川垂头。
  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稍稍上翘,由于多年习武、征战沙场,平素眼神大多是凌厉的,唯独垂眸低睫的时候,多了几分勾人的深邃。
  “总之你离他远些。”他说。
  慕玉婵被这个眼神撞的心尖儿一颤,眼神飘向一旁问:“谁?刚刚那个少年郎?”
  萧屹川应道:“是,他是十七王爷,李涪,先皇最小的儿子。先皇去后,皇上登基,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一直是当做儿子养的,十七王爷简直被惯坏了,常做出格之事,远近闻名的惹祸精,大祸没有,小祸不断,你离他远些,也免得招惹麻烦。”
  男人对与自己夫人亲近的男人总有种天性使然的危机感和敌意,慕玉婵没放在心上,心想一个少年能惹多大的麻烦,随口应了一声。
  聊完了这茬,李涪也被两人远远甩在了身后,慕玉婵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萧屹川怀里呢。
  她不傻,知道此举是萧屹川为了她跟李涪划清界限之举,既然人都看不见了,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萧屹川硬邦邦的胸口:“放我下来吧,我又没真崴了脚。”
  萧屹川目光凝聚在慕玉婵攥在手里的袋子上:“那支挽月木簪是给谁的?”
  “你说呢?”
  那支挽月木簪是男子样式,萧屹川先前一直忍着不问,这会儿神色稍霁,才开了口。
  慕玉婵将其拿出,插|到萧屹川浓密的乌发里,萧屹川紧绷的脸上有了松动,在那支木簪的衬托下,萧屹川的硬朗中也多了种淑人君子的风采。
  ·
  回到船上,萧屹川便被兴帝叫走了。
  这一路南下政事不少,尤其是巡查南方一带官员的政务就十分繁重,兴帝信得着萧屹川,遇见什么政事都喜欢问听听这个外甥的看法。
  慕玉婵闲来无事,之前在码头集市买了不少东西,便拿着各色小吃去找容福,分给她一些。
  两位公主正研究一种津城的特产点心应该是什么做法,负责在船上照看容福公主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过来禀报。
  她伏在容福公主的耳边,耳语了什么,容福的身形一晃,脸色骤变,唇上的血色顿时褪散了去。
  她捏紧掌心,声音微微发颤:“那我父皇现在还好吗?可受了什么伤?”
  丫鬟回道:“皇上无恙,幸亏萧将军当时也在场,拦下了刺客的匕首。”
  慕玉婵一开始就从容福的表情里看出似乎出了大事,等听到丫鬟提起“萧屹川”、“刺客”这些话,更是忍不住吃惊。
  “船上有刺客?”
  这事儿慕玉婵早晚要知道,容福没必要瞒着:“是,说是要给父皇献宝,不曾想是刺杀父皇去的,还好将军当时也在场,否则……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容福着急去看兴帝,起身扯了扯慕玉婵的袖角,“姐姐,我们改日再聊,我想先看看父皇去。”
  此事耽误不得,慕玉婵点点头与容福一道出去,容福去看兴帝了,慕玉婵不好冒然前往,便先回到自己的屋子。
  龙船之上守卫重重,飞进来一只苍蝇都难,更别提刺客想要混上船。
  兴帝遇刺非同小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萧屹川忙到夜深才回来。
  外边常有巡查的亲军走过,慕玉婵怎么睡得着,晚饭都没吃下去几口,一直坐在灯挂椅上等着。
  门外响起脚步停顿至门口,慕玉婵起身,正赶上萧屹川推开房门。
  冷飕飕的夜风钻进屋子,激得慕玉婵一阵鸡皮疙瘩:“刺客抓到了?”
  萧屹川站在房门处,没有往里走:“已经死了。”
  慕玉婵朝那黑黝黝的门口问:“你怎么不进来?”
  闻言,萧屹川才步入了灯烛更亮之处。他回首关上了门,呼啸的夜风被萧屹川关在门外,然而身上的血腥气却不可避免的弥散在空气之中。
  慕玉婵胸口一缩,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翻腾之感。她定睛看过去,脸色一白,男人领口白色的里衣上沾满了血迹。
  “你受伤了?”
  萧屹川被慕玉婵的语气问得心里一暖,郁郁的脸色有所淡化,转而涌出了暖意:“你担心我了?”
  “废话。”见他说话底气十足,慕玉婵放下心:“看来你没事儿。”
  萧屹川看出慕玉婵有所不适,走转向了净室的方向:“不是我的血,是刺客的,我去洗洗。”
  “哪个刺客有如此大的能耐,居然敢混到了龙船上刺杀皇帝?”
  净室的门半开着,萧屹川一边脱外袍,一边犹豫了一下道:“是……那个岚姬。”
  “岚姬?好好的,她刺杀皇上做什么?”
  “羽林军审查不严,岚姬并非什么西域的舞姬,而是西域阿尔柏古部的公主,阿尔柏古部的王不肯降服皇上,一直在西北逃窜,这次更是培养了女儿成为刺杀皇上的刺客,只为了取皇上的性命,以挑起战乱,趁机起事。”
  慕玉婵背脊一僵,简直不敢相信。
  萧屹川将外袍扔到一旁的盆子里,暗红的血色在清亮的清水中晕染出一片红色水雾。
  随着深色的外袍除去,慕玉婵赫然看到男人白色的里衣充斥着那一片片的深红,像是荼蘼又可怖的彼岸花。
  所以,这些都是岚姬的血么?
  慕玉婵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明艳可人的岚姬姑娘,会是阿尔柏古部的公主,更是一名刺客。
  分明早些时候,她们还说过话的。
  不知怎的,慕玉婵又想到的岚姬非常执着的想要给萧屹川献玉箫的事情。
  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死期。
  不管岚姬刺杀兴帝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岚姬来说,殒命在此似乎是唯一的结果。所以才想在死前,完成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