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愣的铁牛回过神,一溜烟儿冲的出酒楼回府搬救兵。
  闲来无事,慕玉婵早早就沐浴更衣了。
  这会儿正在靠在玫瑰椅上看书,就见铁牛火急火燎地跑回府,说什么将军醉了,要夫人过去接他的话。
  慕玉婵不想亲自去,打算打发了铁牛,派辆马车过去接人,刚吩咐下去,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素闻萧将军酒量好,轻易不会醉,眼下指明要她去接,想必是另有原因。
  想到上次萧屹川在家宴上为她解围,慕玉婵打算卖他个人情。
  “等等,我去,备车吧。”
  长乐酒楼距将军府不到半刻钟的路程,踏着夜色,马车很快停在了长乐酒楼的门口。
  夜已微凉,她才沐浴不久,头发还未干透,仙露抬手将雪白大氅后的帽兜给自家公主带上,仔细公主受凉。
  “夫人,您小心些。”
  铁牛搬来马凳,慕玉婵裹了裹身上的白氅,伸出一只脚,轻轻踩过去:“将军在二楼?”
  “是,”铁牛汗颜道,“我们将军的酒量挺好的,平日里喝的是今日的两三倍都不成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醉了。”
  “先上楼吧。”
  慕玉婵一边问话一边往楼上去,长乐酒楼正是喧嚣的时候。食客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直到慕玉婵甫一上来,酒楼里闲聊的声音似乎都变小了,食客们无不悄悄往慕玉婵这儿瞥。
  一轮华月,自云中升起。
  慕玉婵未施粉黛,却依旧夺目。宛如精美瓷器一般包裹在雪白的大氅中,一点瑕疵也无。
  许是上楼累了,她素手轻轻抚着胸口,这份病弱,倒更有几分别致的味道,柔弱又不可轻视的矜贵。
  慕玉婵早就习惯别人这样的眼光,她坦然自若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微风撩起他的长发,灯火阑珊处,萧屹川醉醺醺地靠二楼的围栏上,目色沉沉地看着她。
  第7章 解释
  “公主,将军在那呢。”
  仙露扶着慕玉婵朝萧屹川走去,就发现在萧将军不远不近的位置,还有一位美艳的女郎,身姿窈窕红唇细眉,似乎想要搀扶他。
  慕玉婵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她走上前,没看见芍药一样,纤柔的皮囊下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夫君,铁牛说你醉了,急匆匆地回府让我过来接您,你身子还好吗?”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是她的谈吐,这也是安阳公主第一次称呼他为“夫君”。
  萧屹川的心弦似被拨弄了一下,一片孤叶坠落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他不着痕迹避开芍药的手,缓缓走向慕玉婵。
  离得近了,才看见帽兜之下,女子尚且潮湿的发鬓。
  铁牛去寻她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沐浴过了。
  “夫人,我喝得头痛。”
  他声音喑哑,身型有些打晃,慕玉婵一时难以分辨他究竟醉了几分,笑了笑,看向楼下的方向:“马车上备了醒酒汤,明日您还要去军营,万不可再贪杯了。”
  说完,慕玉婵想要率先离开。
  萧屹川脚步一动,一条长臂轻轻搭配在了她的肩上,男人身体的燥热透过衣料传了过来,一并袭来的还有喷洒在她耳垂上淡淡的酒气。
  慕玉婵心跳加快,淡漠的脸颊浮上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萧屹川很重,虽然力气并没有完全压在她身上,她还是觉着背了石头。
  他这是真的醉了?怎么醉成这样。
  慕玉婵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斥:“将军,你做什么?你答应过我,若我不答应,便不碰我的。”
  “扶着我。”他说,“家宴那日,你不就是这样做的,不也没经许我的同就抱了我。”
  这是在埋怨她未经允许就擅自抱了他么?
  慕玉婵即刻回嘴:“你又未曾说过,不许我碰你。”
  萧屹川:……
  这一刻,她有些怀疑,萧屹川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可她看萧屹川的表情,只有“真心实意”四个字。仿佛是在跟她讨论什么兵法战术、应敌之术,并没有非分之想。
  “扶着我的腰。”萧屹川压低了声音,附身在她耳畔,“恩爱夫妻都是这样做的,就如家宴那日便可。”
  “我,可我不想扶,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在家是在家,在外是在外。这么多人呢,慕玉婵不想做这种仆从们搭手的事情。
  即便对方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更何况萧屹川从军营而来尚未洗漱,还一身酒气,她是真的不想碰,她都沐过浴了。
  萧屹川劝道:“安阳公主,看在家宴我帮你的份上,嗯?”
  慕玉婵身子僵硬,进退不得,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并没有想要搀扶的意思。
  大家以为慕玉婵只是害羞了。
  唯独芍药,似乎发现什么端倪一般,上前道:“公主身娇体弱,若擎不动将军的话,不如我来……”
  哪知芍药开口,要比萧屹川讲道理管用得多,慕玉婵的手一下就扶在了萧屹川的腰间。再转过头,眼中的迷茫没有丝毫破绽:“才看见,这位姑娘是?”
  “我与将军算是远亲,我的叔母正是将军的姑母。”
  慕玉婵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侧眸睨着萧屹川,大有吃味的错觉:“将军贯会使唤人,早知有温香软语的远亲妹妹在这儿伺候,今夜我便不来了。”
  突如其来的柔荑覆在萧屹川的腰上,男人一下就紧绷了起来,身上有股火气在到处乱窜。
  他挑了下眉,又看了芍药一眼,才心如止水道:“夫人,我不认识她,你可要信我。”
  慕玉婵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眼下的情况明明白白。
  萧屹川今夜的目的,不就是借着她的由头帮忙掐灭对面女子不该有的小心思么。
  既然目的达到,慕玉婵不打算过多纠结。
  “姑娘莫要见怪,将军醉了,说不定醒来便记起来了。铁牛,去把马车牵近一些,将军该回去歇息了。”
  “是!”
  铁牛噔噔下楼了,慕玉婵撑着萧屹川紧随其后。
  两人互相搀扶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芍药的手僵直在空中的手抬了抬又垂下。
  她明白,萧将军并非好色之徒,以色侍人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暮色降临,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龙章凤姿的将军与清贵矜持的公主是何等的般配。
  芍药远远地看着,不禁自嘲一笑,叔母出的是馊主意,自己何尝不是自降身价,着了叔母的道。
  ·
  夜色融融,车轮滚动,马车朝将军府的方向行去。
  上了车,慕玉婵与萧屹川便十分默契地松开了黏在对方身上的手。
  二人皆不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自打成婚以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家宴与今日的酒楼救场,慕玉婵大概永远不会与主动跟面前这个男人有肢体上的触碰。
  她侧头看向虚空处,脊背绷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雕着蝴蝶兰的暖手炉,一如既往的高贵。
  “今夜多谢你。”萧屹川率先开了口。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矮脚八仙桌,一盏铜雀烛台燃着几只红蜡,照映着慕玉婵的侧脸。
  光晕暖暖,她脸颊细小的绒毛格外清晰。
  二人离得近了,慕玉婵也不安起来,她不好一直坐着,转动了一个眼神过来:“将军客气了。”
  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八仙桌的桌面。其上一汤盅的醒酒汤在红泥小炉上温着,炉火很旺,汤壶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汤汁的香味儿顺着盅沿往外扑。
  “将军请自便吧。”
  萧屹川意识到,方才在长乐酒楼的时候,慕玉婵并不是说的场面话,她是真的给他准备了醒酒汤。
  他喝得不算醉,也从未醉过,所以这么多年没人在他酒后为他煮上一碗醒酒汤。
  萧屹川为自己倒了一杯,合上盅盖,温热的汤汁入腹:“虎翼军得胜还朝,今日我与虎翼军的副将唐临安约好了在长乐酒楼碰面,我事先并不清楚会遇见那位姑娘。”
  慕玉婵不知道为何萧屹川同她讲这个,她并不关心,“哦”了声音,没再搭话。
  萧屹川自顾自继续道:“今日一早我离府时,听娘提起过一句,说姑母似乎要给她夫家的一位侄女寻位如意郎君,不曾想晚上就碰上了她的侄女,想来不是巧合,大概是姑母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了,我才央铁牛叫你过来。”
  “难怪那日家宴,你姑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给我上眼药,几番试探你我。”慕玉婵有些恍然大悟,“所以,今晚萧将军大可以直接走人,但要彻底断了你姑母的念想,只能这么做。”
  “是。”萧屹川也觉着姑母的做法过于丢脸,认真道,“无需她试探,我不会娶她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