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莫说郑桻了,就连站在他们前头的栀子也听见了后头小小的动静,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芳汀并郑桻。当她看见芳汀几乎是面如死灰的面容的时候,心中一跳:这是怎么了?再看几乎算是亲密地搂着芳汀的腰的郑桻,他的神色也是奇怪的很。高挑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非是看着芳汀,而是盯着前头花树那侧,脸上神色莫测。
  是因为方才出声说话的那个男人么......栀子几乎是在须臾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芳汀和郑桻此时的失态可不能让长公主殿下和汪直瞧见,栀子好奇地挑了一下眉,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转过了头。
  栀子的猜测丝毫没错。莫说芳汀了,便是郑桻,也已经听出了柏杞的声音。几乎是电光花火间,郑桻脑中闪现出三年多前偶遇芳汀,她满脸郁色、一脸为情所困的样子,他耳边又响起前几天,芳汀说过要永远留在宫里头的话,所有的疑问和细节突然在这个时候串了起来,心中的谜团就此解开。
  原来她心里面的那个人,竟是柏杞?
  但是仔细想想,芳汀乃是当初随皇后一起嫁入宫中的侍女,出身柏家,恐怕还与柏杞和皇后一同长大,她对柏杞情根深种,也是极其合理之事。
  想明白了这件事儿,心里头非但没有任何轻松之感,反倒是更加沉重了......郑桻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自己搂着芳汀纤细腰肢的右手,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自他被郑时钧收为义子、入东厂之后,已鲜有如此失态之时。
  一直到那宋少将军与柏杞说完话一同离开,芳汀和郑桻这两人都未来得及从各自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就呆愣愣地维持着看似极为亲密的姿势,一直到栀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郑桻和芳汀回过神来,看见栀子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而长公主和汪直则是十分好奇地盯着芳汀的腰间。芳汀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郑桻这才慌忙撤去自己搂着她腰肢的右手。一时之间,两人俱觉十分尴尬。
  然更加让人觉得尴尬地是,长公主一直用炙热的眼神盯着郑桻搂着芳汀的那只手,待到郑桻放手之后,又打量了他和芳汀好久。但等到这小家伙的目光弄得这两个大人都不好意思、想要解释的时候,她突然又若无其事地牵着汪直一起转身往前头走去。栀子见这两个小家伙一声不吭往前走,自是急忙跟去,只留下芳汀和郑桻四目相对、尴尬异常。
  ☆、第一四三章
  “咳...方才看见姑娘差点跌倒,这才出手相、相扶......”郑桻磕磕巴巴地解释,语气中染上一层莫名的羞涩。若是东厂的人见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千户大人此时竟然怂成这个样子,肯定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多谢。”芳汀则是比较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跟着长公主和栀子继续往前走。
  只郑桻在她侧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知她心里面恐怕还惦记着方才的柏杞,并没有把自己的逾矩之举放在心上。本该是叫人松了一口气的事情,但心口却不知为何钝钝的疼。疼过之后,又觉得苦涩纠结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心里面似乎憋着一股气,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向人诉说。若是此时栀子再回头,便能够准确无误地在一前一后地走在自己后头的芳汀和郑桻脸上发现十分相似的失落苦涩感。
  可惜,她没有回头。这两人心底的苦涩情思真相,到底是无旁人知晓。
  心里面怀着莫名的怅惘情绪,郑桻默默地走在一行人的最后头。等到目送着芳汀和栀子带着长公主和汪直一同回到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身边,他便默默转身去了别处巡逻。虽然一路走来,郑桻已经稍稍冷静下来,脸上已然恢复了平日里冷峻的模样,但实则心里面却是十分不好受。
  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面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兄弟!?若不是见到芳汀听到柏杞已有婚约、且承诺定会好好对待宋小姐时候又是心痛又是绝望的模样,郑桻怕是从未会将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联想在一起。
  柏杞与宋小姐的婚约,郑桻是知道的。早在几个月前,大嘴巴的洛索就已经告诉了他,柏大人与夫人做主,为柏杞定下了一门婚事,新娘子乃是宋家的小姐。郑桻当时只觉得宋小姐与柏杞,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那宋小姐是个性子好的,柏杞的婚事也算是圆满了。若是当时知道柏杞的这桩婚事,竟然还会牵动芳汀的愁绪,恐怕当时他是不会这么云淡风轻的。
  这宋小姐的姑姑便是顺天府尹于冕于大人的夫人,她出身将门,其祖父是戍守边疆的老将,其父乃是前任金武卫将军,便是她的几个哥哥们,也全都是矫勇善战、心怀国家的热血男儿。他们放弃了京内的安逸日子,基本都去了边疆效力。只是自从宋将军从金吾卫将军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宋家的好二郎们全都在边疆驻守着呢,一般人只当宋家就此没落,但郑时钧当初就跟郑桻说过,这事儿恐怕不像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皇帝陛下将于冕召回、将他放到顺天府尹的位子上,这是想要改变京中旧有格局的一个信号。为于冕和宋大小姐赐婚,恐怕就是想要让宋家的人看着于冕。说到底,皇帝陛下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于冕,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皇帝陛下对宋家的信任;果不其然,紧接着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打压皇后娘家,反而纵容着柏杞参加科举、正儿八经地入了内阁、后又进入吏部述职。待柏家成为朝中新贵,此时宋家再与柏家联姻,恐怕就是皇帝陛下想要重新重用宋家、完全改变京内势力格局的信号了。
  毕竟皇帝陛下虽有锦衣卫、东厂为自己的亲信,但这锦衣卫和东厂的一把手均是从英宗手里头接过来的,即使现在无人可替、不得不重用之,然兵部的那些老家伙们,皇帝陛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全拉拢、信任的。兵部掌管全国卫所军官的选拔授予、训练、车辆、武器管理等政令,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怕是早就结成了一股势力,莫说朱见深了,便是当初英宗也无法完全信任这些人,只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罢了。但近年来兵部这些老家伙甚是不合想要施行新政、大改往昔歪风冗政的皇帝陛下的心意,皇帝陛下此时将宋家和柏家绑在一起,恐怕下一步就是要在兵部安□□宋家的人了罢。果不其然,没多久,宋少将军便从边疆召回、入了兵部任职,证明了郑桻的猜想。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是一桩政治联姻,爱妹心切的宋少将军这才急匆匆地想要找自己未来的妹夫“好好聊聊”。方才柏杞的回答是让宋少将军满意了,但看芳汀那个傻丫头这样子,怕还是刚刚知道柏杞的婚事、心里面正十分不好受着呢!
  一个是自己爱慕的姑娘,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一向冷情冷性的郑桻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头的感受究竟是心疼还是嫉妒。他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吹吹风,以纾解自己心中这股莫名的情绪。然越是此时,就越有逗比会跳出来惹人更加愁上几分:
  “桻少桻少,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犄角疙瘩呆着?”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洛索看见身穿黑色甲胄并同色披风的郑桻避开众人,在山崖边上迎风而立,不知为何背影竟有些许萧索忧伤,好奇地凑了上去搭话。
  郑桻看一眼笑嘻嘻的洛索,兀自别开了头,不想搭理他。往日里这臭小子耍宝卖蠢,自己也就容忍了,今日他心情可是十分不美妙,没这闲工夫应酬他。
  发现自己被无视了的洛索才不会因此而知趣地离开,反倒是更加凑上去了些:“桻少,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理我?”
  “正在当值、莫要打扰。”郑桻知道不能这二货轻易不能摆脱,只能冷冰冰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哎呀,你明明就在这里吹风看风景嘛,哪有在当值啦!”洛索才不吃他这一套,亲热地勾上了郑桻的肩膀,“我说啊,我们好久没去雁峭楼喝酒啦,什么时候约上柏杞一起去?”
  郑桻冷笑一声:“人家现在忙着准备迎娶宋家小姐,能有空和你一起去瞎胡闹?”
  此言一出,莫说洛索吃了好大一惊,就是郑桻自己,也下了一大跳。这刻薄之语,竟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吐出的?郑桻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
  “桻少......”洛索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伸出自己的手呆愣愣地指着郑桻,倒让郑桻突然有些紧张:这家伙,难不成突然看出什么端倪了?
  然而永远都不要对洛索期待过高:“难不成......你是嫉妒柏杞即将成婚?”
  “爷会羡慕那小子?”郑桻“呵呵”两声,觉得和洛索聊天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哎哟别走嘛!”洛索一把抓住转身离开的郑桻,“桻少,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难不成真的也想成家了?哎呀,若是你想要成家,督主和夫人那可是要开心死啦!”
  成婚?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恐怕这辈子都要在这宫中做个女官了。若是没办法娶自己喜欢的女人,那成婚又有什么意思?想到这儿,郑桻一把拍开了洛索的手:“我从头到尾可都没提过我想要成婚,你这么问,莫不是你想了?若是如此,那洛大人和洛夫人肯定高兴的很。正好,洛大人就在那儿,你若是觉得害羞说不出口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去跟洛大人说道说道?”
  “我...我才不想成婚!”洛索急忙抱住郑桻,“我好说歹说,我爹和我娘才答应将这件事儿往后延,桻少你可别害我!”洛索一听到郑桻要去跟自己爹娘说自己想要成婚,一下子就慌了,甚至都没发现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郑桻今日的反常。
  “往后延?”郑桻笑了笑,露出的白色牙齿让洛索联想到了撕咬猎物的凶狠猛兽,“就算是往后延,你也总是要为洛家传宗接代的,若是你心里惦记着什么人......”他锐利的眼神看着眼神闪躲的洛索:“也得趁早想办法将她娶进家门才是...否则的话,别说洛大人洛夫人了,便是哪天皇帝陛下突然心血来潮为你赐婚,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不、不会吧...!”小白兔洛索怎么和郑桻斗?郑桻这么一说,现在心慌意乱的那可就是洛索了。事实上,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然他见郑桻言之凿凿的样子,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就乱了心神,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我...我...喜欢的可是那个小丫头......哎呀!完啦!”
  “小丫头?”郑桻嘴角露出了然的微笑,但仍旧装作不知、盯着洛索追问,“是谁啊?”
  “啊...啊...咦?”粗神经的洛索突然反应了过来,试图想要岔开话题,“咱们不是在说什么时候一起去雁峭楼喝酒么,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然而他这招可糊弄不过郑桻去,郑桻意味深长地看着洛索:“你能遇见的小丫头,若不是楼子里的姑娘,恐怕就是宫里头的宫女了吧?”
  ☆、第一四四章
  郑桻此言几乎是一招致命,洛索一下子就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急忙用手封住了郑桻的嘴巴:“你...你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去过楼子里了?!”唯一去的那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和他还有柏杞一起去倚红拢翠阁见世面的那一次好么(╯‵□′)╯︵┻━┻!
  “没去过楼子?”郑桻似笑非笑地盯着洛索的眼睛,“那就一定是宫里头的宫女了。”他此言极其笃定,洛索连摇头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原本想要取笑郑桻的洛索连本都没找回来,反倒被郑桻套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人家还不知道我......哎,跟你说了也没用,我走了......”
  “若是你有耐心等到她出宫......”郑桻一怔,芳汀的那句“我自然是要永远呆在宫里头”突然又在他耳边响起来,叫人无法挣脱。
  “那我下次再遇见她的话问问她好了,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打算出宫......”洛索半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然等到洛索再往前走几步,突然就看见自家老爹在前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臭小子,还不快给我过来?!”
  “怎么啦,爹?”洛索怏怏地走了过去,刚刚开口,就被洛大人赏了一个爆栗。
  “爹!”洛索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是干什么?怪丢人的......”自己心情不愉快也就算了,自家老爹还在这儿跟自己添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也知道丢人?”洛大人冷哼一声,“竟然输给了宋家那个小子,咱们锦衣卫的面子都叫你给丢完了!”
  “咦?”洛索惊讶地看着洛大人,“往年我夺冠的时候爹你总说这是耍着玩的游戏,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怎么现在输了,你倒是如此在乎?”老爹心,海底针啊......
  “哼,输和赢能是一样么?”洛大人嫌弃地看着自家蠢儿子,“连个小游戏都赢不了,真是要你何用!”
  “那你和我娘再生一个好了。”洛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是弟弟能比我更加有出息,那我也没有话说。”
  洛大人捂着自己的心口:“你这个臭小子,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又找郑家那个臭小子去了?”
  提起郑桻,洛索又想起了方才自己和郑桻的对话,遂一脸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你就只知道和这些单身汉混在一起!”洛大人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洛索来,“与其有空和他们一起玩耍,不如好好想想帮着我和你娘找个靠谱的儿媳妇......”
  “生个大胖孙儿是吧?”洛大人的这套说辞洛索都快会背了,“爹,这事儿,急不来的!”
  洛大人一拍洛索后脑勺:“你不急的话,儿媳妇儿自然是不会来的!你看看老柏家的柏杞,人家连婚约都定下了,就等着黄道吉日娶媳妇了,再看看你!”这蠢儿子怎么这么不叫自己省心呢!
  “柏杞那是柏大人和柏夫人帮他定的亲好么?”洛索翻了个白眼,“爹啊,你儿子现在还年轻着呢,你着什么急呀?你看看咱们袁大人,不也四十多了才娶亲么,人家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袁大人那是有魄力......”洛大人想起袁彬家中那位年轻貌美、厉害爽利的夫人,心里面不由颤了一颤,一把抓住自家儿子的胳膊,“小索啊,你可不能学袁大人那样,娶个像袁夫人那样子的大小姐啊......咱们小家小户的,你娶个小家碧玉就好,那般的大小姐,咱家可供养不起啊......”袁夫人漂亮是漂亮、能干也能干,但是其族姐是雁峭楼八面玲珑的老板娘、出身有点问题不说,就说自她嫁入袁府之后就开始大肆修缮房子、买各色高档家具,这做派,一看就是被人宠坏了的大小姐......也就是袁大人这么多年来作为先帝和当今陛下的心腹、赏赐甚多,才经得起她这般花销。
  当初袁彬突然要求娶那位家道中落、来京城投奔雁峭楼老板娘的娇媚大小姐时,锦衣卫里头那可是炸开了锅。
  这么多年了,自家大人都形单影只的,就连当初先帝欲为他赐婚,他都拒绝了,大家还以为他已经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了呢,这猛不丁的如此高调地求娶那位小姐,这稀奇程度,简直是堪比是铁树开花啊!
  然而等到袁彬成亲那天,那些成了家的锦衣卫同僚听自家夫人说起新娘子的相貌,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家大人开窍了。听说那日着凤冠霞帔的袁夫人,明艳动人,恍若天上的神仙妃子,怨不得袁大人费了心思、日日都去雁峭楼,直到将袁夫人娶回家呢!
  事情若是到这儿就结束了,那也算得上美谈一件。只是袁彬娶亲之后几日,几乎是全京城的生意人都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娶了一位品味甚高、出手大方的夫人了!原因很简单,京城里头高档的家具铺、绸缎庄、首饰铺、古董店等等店铺全都承蒙袁夫人照顾了生意,袁指挥使的质朴宅院在袁夫人的操持下、晃身一变,一下子变成了那富贵府邸。而袁夫人的名声也一下子从美娇娘变成了败家娘儿们。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白花花的银子每日都从自家府里头流出去,袁夫人花钱如流水的名声一下子在京中传开,但袁指挥使大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由得自家夫人这么乱来、丝毫都不心疼。
  大家都在私底下暗暗议论:袁大人这也太爱妻了吧!这袁夫人虽然年轻貌美的很,可若是要用这么多银钱供养着,自己才不干呢!
  因此洛大人突然想到这一茬,害怕自家儿子也娶一个这样子的败家娘儿们,惊得连自家儿子的小名都脱口而出了。说实在的,他们这样子的门第,也不怎么讲究新娘子的出身,但怎么着也得贤惠大方、善于持家不是?若不是这臭小子回家跟他娘亲撒娇耍宝,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他早就找京城里头有名的媒婆直接为他保一门亲事了!
  “爹,你说到哪里去了?”洛索看着突然变得惶恐的自家老爹,觉得十分无奈,“袁大人那样子的福气,那可不是谁都有的。儿子心里有数!”
  “呵,你要是心里面真的有数,就不会二十好几了,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了!”洛大人一瞪眼,“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的盘算!你以为不娶亲、没人管着你,就可以再玩几年了嘛!爹跟你说,这男人啊,最重要还是要成家......”
  刚刚摆脱了给予自己会心一击的郑桻,现在又来了个爱唠叨的老爹,洛索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qaq!幸得此时帝后带着两位小殿下开始往昆明湖移动、柏大人过来找洛大人一起跟着过去,这才堪堪止住了洛大人的啰嗦。
  等到龙舟赛伊始,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龙舟赛的时候,长公主殿下却一直盯着自家母后身边的芳汀瞧,还和汪直悄悄地嘀嘀咕咕:“所以说刚才过来一起找我们的那个人是喜欢咱们的芳汀姑姑么?”
  汪直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芳汀姑姑会像王女史一样离开宫里嫁人么?”
  “不知道呢。”汪直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很难说啊。
  别说长公主殿下人小鬼大地操心芳汀的婚事,就连柏芷心里头也在暗暗担心。哥哥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许久,她都没有跟芳汀提起过。本来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不知不觉就从寒冬腊月拖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过不久,自家哥哥就要娶亲了,到时候新娘子少不得要跟着母亲到宫里头来拜见自己,这件事儿,一定得告诉芳汀了。
  因此从万寿山回宫的第二天,她特意将正殿里头其他的宫女儿遣出去,只留下了芳汀说话儿。
  “不久前母亲入宫来看我,说是哥哥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在心里面思索了许久该如何告知芳汀,最后柏芷还是没有拐弯抹角、索性直接简明扼要地将此事告诉了芳汀。
  她与芳汀相携在宫里头走过了艰难、一直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自问有些事情不必再太过小心地试探。芳汀的心里面曾经有过自家哥哥,这件事情她清楚,她也知道她清楚。她也曾经天真过,试图探自己母亲的口风,想知道芳汀和哥哥有无可能,然而现在她已经明白,应是,绝无可能了。
  因为昨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芳汀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淡淡的温婉笑意:“真是一样大喜事。”
  柏芷在心里头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这丫头心里面拧着呢,哥哥有了婚约,她如何能不难过?这看似平淡的反应恰恰出卖了她的真正想法。若是真心实意的恭喜,又怎么会这么冷淡?
  “陛下先前颁下诏令,宫中女官并宫女年满二十五,便可放还出宫,不知你的意思......”既然说开了,索性连这件事情也一并给问了。
  ☆、第一四五章
  芳汀斩钉截铁答道:“奴婢自是要永远留在宫中侍奉娘娘一辈子的!”她的神色实在太过坚决,柏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有芳汀在宫里头一世都陪着自己,自己会轻松许多;然而现下芳汀和哥哥虽然已无可能在一起,但以芳汀的才貌地位,远还有更多的选择。柏芷害怕芳汀因为哥哥而死了心,放弃原本仍旧可以得到的幸福。
  就算没有芳汀,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会困难些,但有皇帝陛下和孩子们在自己身边,自己肯定能好好过下去的;然芳汀若是抱着永远都呆在宫里头伺候自己的想法、在宫里头蹉跎了最美好的年华,她害怕她将来会后悔。人活一世,自然是得要经历过世上所有幸福之事,那才算是圆满。她已经得到了小圆满,她也希望芳汀能够幸福圆满、不虚此生。
  柏芷还想说些什么,但正巧在这个时候,栀子在殿外头通报:“陛下驾到!”
  得,这话题只能告一段落。
  朱见深入内之后,芳汀便极有眼力见儿地退了下去。正殿的门又被关上,只留下帝后二人在里头说话。
  “今儿这是怎么啦?”朱见深牵住了柏芷的手同她一起坐到榻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芷儿和芳汀那丫头两个人在殿里头说些什么呢?”
  朱见深方才走到坤宁宫正殿外头、见到原本应该在殿里头伺候着的宫女们都挤在廊下,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还以为是柏夫人又入宫来了,谁知道一问栀子,栀子说是娘娘在殿内和芳汀姐姐说话呢。等到入内、见到柏芷的眉间染上了忧色,他就更加疑惑了:最近宫里头发生了什么让芷儿感到忧心的事情么?似乎都让自己给处理掉了呀。
  “我只是在问芳汀今后的打算?”柏芷皱了皱眉。芳汀长她三岁,还有两年便满二十五岁了。不管如何,她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总归得问个清楚。若是仍想出宫嫁人,那就该早作准备、物色起来了。
  “芳汀今后的打算?”皇帝陛下越发觉得疑惑,“这丫头在宫里头呆得好好的,现今都已经是正一品的宫令女官了,还需要想以后的事情么?”自然是永远呆在宫里头伺候着自家皇后了。
  “陛下!”柏芷不赞同地瞪了朱见深一眼,“芳汀也有可能会出宫嫁人啊。”
  “这丫头与你这样好,舍得丢下你出宫嫁人?”朱见深惊讶地看着柏芷,“你也舍得放她出宫?”芳汀乃是柏芷的心腹,这宫令女官交给她做,柏芷才能这般安心轻松。若是芳汀出了宫,再提他人上这位子,怕是没有现在这般轻松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