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武梁觉得柳水云现在,似乎阴郁了很多,也心浮气燥了很多,再不象从前那个温软的人了。
  几年了,一切都在变,人也会变的。
  她一路试图升级自己,他一路貌美如花小鸟依人。他们走了完全不同的路,终是愈行愈远了。
  不过听说宫里那位仍粘他得紧,恩宠盛隆,想必他的日子也过得自在。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自得其乐就好。
  ☆、第190章 .3辩
  论辩这事儿,程向腾当然完全不担心。他一早就知道,武梁自有安排,也自有用意。
  武梁身边都是他安排的人,丫头,护卫,时刻围在她身边。虽然有时候她刻意避人,又是个心眼儿多的,不见得就能让身边的人完全知道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她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去了信,诸如此类的,却是容易查清楚得很。
  先是程熙,知道流言与大房有关,尤其与程烈脱不了关系后,相当恼火,听说已经做好了打他闷棍的一切准备。
  没下手不是因为心慈手软或者没有机会,而是因为程烈先被他打趴下了。
  就这样那小子也气不平得很。
  那天程烈刚被抬回去,身上上了药,衣裳是不能穿的,只虚捂了被子趴在床上养屁股。
  程烈趁着人多时也过去探望,然后似乎被人绊了一脚,一个趔趄往前一栽就正趴在程烈身上。还正好身子和手都紧紧按压在人家屁股伤处,然后他手忙脚乱撑着人屁股想站起身,结果几次想站几次又摔,这么着反复朝人屁股了狠狠砸了好几下去。
  当场就把程烈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几欲昏厥。
  这还不算,这小子在那儿张牙舞爪装站不稳时,还顺手把人身上被子给推蹭到了一边儿去。
  一屋子的人哪,程烈就被那么光着腚亮了相了。府里丫头小厮们私下窃窃,说有多少多少人,都看到了大少爷的那里了,以及,送了程烈一个绰号:烂屁股。
  这事儿谁在背后拱的,程向腾当然知道。
  事后程向腾训他,程熙理直气壮的。“爹爹,我本来不只是想这么让他痛痛就算了的。你说那天,我若是双手沾满绿铜,再去他伤口处抿抹,那才有他好受的是不是?可我没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是爹爹你打的。我不想他万一死了,被人说是被爹爹打死的。”
  程向腾吓一跳,“那是你长兄,你怎么竟生出这样的心思?”
  程熙切了一声,“爹爹,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谁对我好谁在害我,我分得明白。他放的流言诡计,弄得这么浅显,大概也是不怕我知道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怕他知道我做了什么。这么明晃晃的欺负我,我就跟他走着瞧。”
  程向腾好生一顿批评教育,又骂又劝的,然后心里也很感慨,觉得这儿子,跟他娘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长,怎么行事就那么象她呢。
  都是惹急了老子,后果自负那种。
  不过还好,也都是轻易不下狠手那种。
  有底线,这点象他娘,也象他呢。
  程向腾最后让程熙别再插手,又让人看紧他,让他少跟程烈接触。结果这小子整日郁郁的不耐烦,几次跟侍卫急眼冲突。
  后来去了一趟昭明寺见过他娘之后,回去后就自己停了学堂的课,每日里窝在武馆刻苦练功,与身边的侍卫对打得十分当真。
  程向腾以为他心绪不净,读不下书,练功发泄一下也好。但没想到他悄悄去武馆看他,发现这小子刻苦是真,但情绪好得很,哪里还有烦郁不耐?
  细问他身边的人,知道程熙心情大好,是从昭明寺出来就开始的。
  还有姜十一,程向腾也了解观察过,发现这小子也算是个踏实低调的。但没想到后来竟然张扬得没边儿了,竟然连约辩益水桥这样吸引眼球的事儿都搞出来了。
  最开始,程向腾跟旁人一样,还以为是因为他去过书院,替他又是看伤又是出气的,于是这小子得瑟得忘乎所以了。
  后来仔细打听了他的言行,才知道人家是从昭明寺回去后,他去书院撑腰前,就与人约辩了的。只不过那时候只是在书院内相约,影响尚没那么大罢了。
  然后才又去成兮酒楼那些人多的地方下战贴的,最终搞得声势浩大,满城风雨。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不可能忽然之间大变。
  再想想程熙心情的忽然好转,程向腾明白,肯定是武梁对流言有了应对之法,安抚住了这两个小子。
  程向腾于是猜想这场约辩,可能是武梁的授意
  再结合武梁这段时间见了什么人,给什么人有联系来往,他就确定了,这场约辩,就是她安排出来的。
  所以程向腾站在益水桥边,就完全没有担心辩输了什么的。他担心的,是母亲或太后那边,有没有安排人混杂其中,恶意捣乱,辩赢就罢了,赢输就拿身份压人之类的。
  所以他在那儿镇着。
  但他听了那么久,发现桥上那伙反派,尽是些不入流的二吊子。指控的话也反反复复就那些,都是对流言的收集加工,没有加什么新料进去。
  既然这样,程向腾相信武梁完全能够应对,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也免得到时被人诟病这辩论不公,因为侯爷曾横加干涉什么的。
  看看桥上,连姜十一那小秀才都没着急,他急什么。
  看到柳水云过来,程向腾微怔,却也不算太意外。
  有些事儿,武梁不知道,但程向腾是清楚的。
  柳水云的心情他能懂,憋闷,无处发泄,却又无比想发泄。
  宫里不是他放肆的地方,他得忍受一切。宫外,大家鄙视着他,也避让着他,轻易不招惹他,他纵想撒气乱来,他身边护卫也不会答应他。
  如今流言牵扯到他,正给了他发泄的机会。
  今天柳水云过来这趟,程向腾估计是他太过匆忙,或者身边护卫不许,不然他大概是会闹出更大动静才罢休的。
  程向腾隐隐觉得,柳水云这么刻意来一遭,跟之前他对付流言的蛮横一样,才不是因为他对流言介意,也不是怕流言对武梁有多大伤害,而是,他想引得武梁注意。
  武梁这人,在程向腾心里,就是那种默默的,但是很决绝的人。
  当初从程府离开,离开就离得干脆,不是租个小房子默默住下不叫人知道什么的,而是直接扬长而去,离京再不愿回来。一路上,生病也好,遇到麻烦也好,她都不曾给他来过半个信儿,叫他知道。
  程向腾想,她那时大概是真想着,和他再无关分关系的。
  后来程向腾很高兴的看到,她也这么对柳水云的。柳水云给她唱台戏,她还柳水云两万银,然后柳水云好或不好,她不闻不问。这几年,她身边的人,从没听她提起过柳水云一个字,一个字也没有。
  她就是那么放得下。
  这方面,程向腾对武梁是无比的有信心。
  ——柳水云在桥头停留时间很短,很快就去了。程向腾也无心再听桥头上的扯皮,转身也进了酒楼。
  他进来的时候,武梁正坐在那里,没有低头看向桥头,而是抬着头,一副远眺的样子。
  程向腾忽然把脑袋伸她脸前,看到她目光空泛面带怅然。
  程向腾想,果然。
  这女人虽然什么都不做,但她心里,却绝没有把柳水云忘在脑后。
  那个人,可是唯一一个,她真正想要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呢。
  程向腾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手臂,搭在武梁肩上。
  他想,越是现在过得不如意的人,越是会怀念过去的美好。
  他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
  桥上话题已经重开,不过车轱辘话又绕回来,明确地把相关男人们都拉出来亮了亮相。
  于是又是哔哔一通互辩。
  姜十一抱臂围观,心里生烦,正寻思着,到底什么时候把他准备的好人好事演讲稿拿出来宣读才是最佳时机,忽然一侧脸,就看到了燕南越。
  燕南越身后,还跟着不少他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不过纵使不熟,姜十一也知道,那是他们燕家村的,和附近的乡邻们,带着他们那片儿地儿的味儿呢。
  姜十一心里高兴,我越哥终于来了,带着这么多人,肯定是来帮腔的!这终归还是他那个有情有义的哥哥啊。
  所以,终于到了该反攻的第二阶段了是吗?
  其实按照剧本,从那村妇闹场后,就该燕南越出场了。是被柳水云平白插了一脚,这才延迟片刻。
  燕南越上到桥上,笑眯眯地冲章夫子那伙人一揖,“夫子好,各位好。”
  做为绯闻当事人,很有几位认识这位燕举人,知道不会是自己一边儿的。
  大家不冷不热的回礼。
  看看他身后还跟着一帮子乡巴佬,章夫子他们瞬间想起刚才那撒泼的妇人,警惕道:“你干什么?”指着燕南越身后的一伙儿人,“让他们下去!”
  燕南越却忽然扬起声音,问道:“章夫子,我问你,如果你沾了女人家的便宜,你会怎么做?”
  章夫子心里大骂:妈的,又来!他才没有沾那泼妇便宜呢,这么多人看着呢。
  嘴上恼道:“大家都看着呢,我若沾了女人便宜,我就从这桥上跳下去。”说着冷笑,“燕举人,你跟那姓姜的女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事儿没说错吧?不会是因为这个,你就想要污蔑我吧?”
  燕南越淡笑道:“当然,从前姜掌柜赏口饭吃,允我跟着她做事,姜掌柜是我的贵人,资助我于贫困。后来于我更有授教之恩,如今我对她行师长之礼,我们关系当然非同一般。”
  说着话一顿,大声问道:“刚才章夫子说,如果他沾了女人便宜,便从这河上跳下去,大伙儿都听见了吗?”
  桥上桥下一片回应,“听见了!”
  章夫子愤愤插话:“我可告诉你,刚才怎么回事儿,大伙儿也都看着呢。想说我沾了女人便宜,你得拿出证据来。”
  转眼他也成证据派了。
  燕南越道:“夫子别急,当然有证据才算的。”
  然后又问章夫子的同伴们,“如果是诸位沾了女人家的便宜,又怎么说?”
  被纷纷指责这话无礼,他们行得正站得端,怎么会沾女人便宜。但在燕南越的执意追问下,还是纷纷给了同样的答案:“跳下去。”
  “是吗?”燕南越微微撇嘴,然后扬声道:“大家可知道,我们脚下踩的这座益水桥,就是由姜掌柜出资,由工部详细规划构图,由裕亲王亲自带队督建的?”
  众人一呆……有这事儿?
  当然这事儿作假不得,工部有备案的,哪能由人胡诌。
  燕南越对大伙儿说,这河从前可是被戏称叫“溢水河”的,大家都还记得吧?河上无桥,河边荒芜,天落了雨发了洪,这河就泛流一片,淹上它几座宅儿去。
  后来武梁出资修了河堤修了桥,象现在这样既结实又漂亮,是人们休闲的好地方。
  这堤岸和桥面,都新修的,时候还不长。裕亲王督建这事儿大伙儿都还记得,但那女人竟然是出资人?
  燕南越道:“所以说,大家能站在这新桥上,走在这堤岸上,都是沾了姜掌柜的便宜,这话没错吧?”
  “没错!”众人应。
  “如果没有姜掌柜,我们桥上各位,如今就得站在水里了。所以说,就算现在桥上的各位跳下河去,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大家说对不对?”
  “对!”众人又应。
  “那大伙儿说他们会不会跳呢?”
  “会!”众人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