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胡书家的想了想,回道:
  “好像叫徐天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对胡书家的挥了挥手,胡书家的才退了出去。
  徐天骄,正是徐素娥的哥哥,上一世薛宸的名节差点就毁在这个男人手上,要不是他绑架她出城的时候,正遇上大理寺缉拿要犯,封了城门,她被困在马车上醒了过来,接着城门口嘈杂的人身,偷偷的从马车后头跑了,说不定她就给这人带去了郊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没想到,他这一世还敢到门上来……
  他来做什么?
  薛宸上一世派人查过徐家,不过,因为她身边人手有限,所以查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她只知道徐素娥的父亲曾经是罪臣,后来因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又被释放回来,一家人在四喜胡同里居住。
  后来徐素娥掌管了薛家,听说还给她的两个弟弟捐了个功名,也不知派去了哪个小地方做了个九品知县,而徐天骄后来也停妻另娶了个员外的千金,不说飞黄腾达,却也是活得潇洒。
  薛宸从罗汉床上起来,穿着一身淡青底白芍缠枝纹的交领襦裙,下榻之后,枕鸳就替她罩上了一件白纱做成的褙子。
  “去把严洛东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自从严洛东父女投靠她之后,薛宸也没和他见外,府里护院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不过比其他护院给他多了两份开销,府里要裁衣服,发放吃食,也没有一样是少了他和他女儿的,甚至还让府里的绣娘去教她女儿绣花女工什么的。
  对于一个江湖落魄的侠士来说,这样待遇着实不低,虽然严洛东曾说过要不计报酬给薛宸白干,但薛宸却也没在这方面克扣他,因此有些什么事她也都会吩咐他去做的。
  而调查徐家这回事,一来不能大张旗鼓,二来也没有任何线索依据,三来她是知道徐家有多破皮无赖的,想着严洛东武功高强,若是遇上什么事,最起码自保不成问题。
  严洛东本在院子外头站岗,听闻小姐有话吩咐,就进了院子,在院中等候,薛宸没有出去见他,而是写了一张字条,让衾凤送出去给了严洛东,字条上就写了八个字——调查徐家,遇事自保。
  然后让衾凤再传了一句话,说有不懂的就去门房问最近上门找徐姨娘的人是什么样子。
  严洛东二话不说,就领命去了。
  薛宸吩咐完之后,又让衾凤去门房问了问那人的长相,从门房的形容来看,那天来找徐素娥的确实是徐天骄本人,因为徐天骄的右脸颊上生了一颗极大的痦子,据说是生下来就有,不可能隐藏,是极其容易辨认的一个特点。
  严洛东领命去调查之后,薛宸以为他怎么着也得查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有所消息传来,没想到,他只是出去了大半天,下午申时不到,就回来复命了,其速度让薛宸也不禁为之惊讶,原以为他是敷衍了事,可薛宸在听了严洛东那事无巨细的禀报之后,也就彻底傻眼了。
  他这哪里是护院啊,枢密院的探子也不过如此吧。
  ☆、第32章
  严洛东回来的时候,薛宸午睡起床,据衾凤说,他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小会儿了。
  薛宸惊讶严洛东的速度,怀着不信任的疑惑,让衾凤把人给喊进了外室,薛宸从内室出去之后,严洛东就转过身来,对她行了个标准的礼,薛宸让他无需这般,然后就自然的坐在了上首的交椅之上,接过枕鸳递来的一杯蜜茶。
  原本是抱着姑且一听的态度,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严洛东开口了。
  “小姐让查的徐家,如今住在四喜胡同,从春熙巷从头数第八家,房子是租来的,一年十两银子,房东就住在隔壁街道,徐家如今有十口人,徐父,徐母,外加两个徐父的姨娘,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徐父叫徐烨,曾做过青河县令师爷,后来考了科举,乃壬辰年乙榜同进士出身,后来勉强成为庶吉士,在刑部观政,与如今的刑部侍郎肖一鸣乃是同榜,延喜六年,徐烨曾协理过贵妃案,因措辞得罪了贵妃,后就被贬官流放兖州,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徐烨才得以返回京城。徐母姓金,正是府中徐姨娘之生母,金氏在徐烨被贬官流放之后,依旧守着老宅,直到生活实在难以为继,才将老宅卖掉,带着三个儿子住到了四喜胡同,而据那胡同的房东说,这宅子,便是府里徐姨娘替他们租下,供着居住的。徐姨娘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哥哥已经成亲,娶的是他们住在乡下老宅时,同村的一个刘姓姑娘,婚后刘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现两个儿子都在青书胡同的私塾上学,所用费用也全都是府上徐姨娘垫付。徐姨娘哥哥名叫徐天骄,无业混混一名,好赌好酒好色,对刘氏动辄打骂,有钱便去赌,赌赢了就去花楼,赌输了就回家接着要钱,徐姨娘曾多番接济于他,并未有所好转,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徐天佑,今年十七,学问一般,却成日在街上斗鸡走狗,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一个叫徐天明,十六岁,年前中了秀才,正在家准备考乡试,看着还有些前途。”
  严洛东的一系列交代让薛宸端着茶杯却忘记了喝水,眼睛直直的瞪着严洛东那不苟言笑又其貌不扬的脸,他那连一点愣子都不打的汇报方式,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硬是花了好长时间消化,才稍微捋顺了一些徐家的境况,放下了杯子,薛宸正襟危坐起来,这是对严洛东彻底改观的意思,郑重问道:
  “你不是徐家派来的人吧。”
  虽然这个可能为零,但是薛宸还是想傻帽的问一句。因为除了徐家人自己,谁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徐家上下摸查个通透呢?
  严洛东没有说话,似乎高傲的不想回答薛宸这个没有任何逻辑性的问题,薛宸服了,想了想之后,就又问道:
  “那你查出来,前几天徐天骄上门找徐姨娘的理由了吗?”
  说了半天人家的家事,还没转到正题上,也是想再考验考验严洛东,所以就问了。
  严洛东稍稍犹豫之后,就对薛宸说道:
  “就在十天前,徐天骄赢了一笔银子,就惯例去翠花楼寻欢作乐,谁知道在楼中遇到了一个和他抢姑娘的人,两人为了姑娘大打出手,徐天骄不敌,只好留下银子跑了,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又去赌,可是却没有一次赢的,欠下了赌债,徐天骄在刘氏和二老那里找不到钱,就只好来找徐姨娘了。”
  薛宸眯着眼,看着严洛东,突然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很感兴趣,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严洛东鼻眼观心,面不改色:“小人从前就是个闲帮,没做什么。”
  薛宸眯着眼,良久后才说道:“你觉得我傻是不是?”
  一个闲帮有这本事?纵然薛宸真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她也不会相信啊,何况她还不是。
  不过,看严洛东的样子,薛宸就能猜出他之前做的事情,十有*就是不光彩的,所以他现在不想提起,薛宸也没有逼迫他一定要说的道理,他既然不想说,那她就尊重他,不再问好了。
  让他先下去休息,因为有很多事情,薛宸要过脑子想一想,然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徐家如今是真没落了,上一世薛宸只知道徐素娥是罪臣之女,可没想到,她爹竟然早就被赦免回来,一家人住在四喜胡同里,房子是租的,不是买的,就连徐天骄的两个儿子上学,垫付学费的都是徐素娥,这就说明了,徐家根本没有翻身的能力,完全就是在靠着徐素娥过日子。
  而上一世,徐素娥进门之后,就提出替薛宸掌管卢氏的嫁妆,而那个时候,薛宸实在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平白的就让出了这么一把可以救人,可以伤人的利器,让徐素娥掌握到了手中,用来砍向自己。
  而徐天骄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会要绑架她,似乎正是徐素娥没有掌控卢氏嫁妆的时候,那时候徐家缺钱,徐素娥拿不出钱来,于是就想着用绑架她来捞钱,没想到却被她逃走,徐家的计谋没有得逞。
  薛宸想到这里,只觉得透骨的冰寒席卷而来,上一世她只是觉得是徐素娥吞了卢氏的嫁妆,处处打压她,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恶毒,她是个姑娘,若是真被徐家人绑架出了城,不论性命保不保得住,反正名节自然是保不住了,女人没了名节,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徐素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仅仅是想得到卢氏的嫁妆,而是直接想彻底毁了她!只有把她这个嫡长女彻底的毁了,薛婉才能真正的成为薛云涛唯一的女儿。
  薛宸深吸一口气,为人心的恶毒想呕,想着上一世,徐家靠着徐素娥一步步的立了起来,徐父因为薛云涛的关系也官复原职,徐天骄过的富贵潇洒,徐天明和徐天佑全都捐了官,自此平步青云,徐家彻底翻身。
  徐素娥的这一场仗,打的实在是漂亮,让她毫无招架能力。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所困扰,好不容易熬到出嫁,可是徐素娥给她的嫁妆少的简直要用可怜来形容,好不容易,用手段嫁到了长宁候府,可面临的问题却是一个比一个尖锐,上一世的苦已经受够了,而这一世,薛宸倒想看看徐素娥没了主母的身份,没了卢氏的嫁妆做依傍,凭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妾侍,还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她还要看看,徐家那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能不能再耀武扬威。
  ☆、第33章
  同年六月,薛云涛终于受到恩师举荐,再入仕时,就直接从翰林院调去了秘书丞,官职不降反升。
  薛云涛心情不错,在府里设了一桌小宴,徐姨娘立在他的身侧,穿着一身白色丝光底散花襦裙,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头上钗环也很朴素,温顺恬静的替他斟酒布菜,所有动作井井有条,田姨娘精心打扮了一番,可站在徐姨娘那样的美人身旁,依旧被衬托的不成样子,再加上伺候老爷也插不上手,又不能坐下来让徐姨娘一个人服务大家,只好从旁幽怨的看着,而薛云涛似乎也更愿意接受徐姨娘的照料。
  好不容易,从徐姨娘那白皙柔嫩的皓腕上转过了目光,接过徐姨娘递过来的一杯酒水,杯子递过来的角度,正好让薛云涛的指尖,擦过了徐姨娘的手心,薛云涛心中一动,与她两相目光缠绵交流片刻后,然后才转头对一旁鼻眼观心的薛宸问道:
  “府里最近没什么事吧?”自从卢氏去世之后,薛宸收拾了一番府中,因此府里诸事如今都顺理成章的由薛宸接替管着。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们,淡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府中诸事皆很太平,父亲放心。”
  薛云涛点点头,喝下了酒水,说道:“辛苦你了。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让你两个姨娘帮帮你,可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薛宸抬眼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徐姨娘,然后才微笑着说道:
  “府里一切都是沿袭太太留下的规矩,管起来并不费力,两位姨娘只要把爹爹伺候好了,其他的倒没什么需要她们帮忙的。”
  薛云涛给薛宸夹了一筷子菜,说道:“爹就这么一说,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让她们帮帮也没什么。”
  一家之主既然这么说了,那薛宸还有什么好说的,甜甜一笑:“是。”
  答应是一回事,可有没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薛云涛然后又看向了薛雷,经过府里这段日子的滋补,薛雷脸上已经有了些肉,看上去壮实多了,薛云涛收起笑容,用不同于女孩儿的态度,严肃的对薛雷问道:
  “最近先生都教了些什么呀?在东府里可待的惯,吃得惯吗?”
  薛雷习惯性的先看了一眼徐素娥,然后又看了一眼薛宸,才放下筷子,站起来,像个古板的小学究一样对薛云涛作揖回道:
  “回父亲,先生近来教的是四书,东府里都是长姐替我安排,一切都好。”
  薛云涛这才点头,说道:“有什么事就跟你长姐说,你们嫡母不在了,长姐如母,你们需敬她爱她,凡事询问着长姐总不会错的。”
  薛雷似乎有些怕薛云涛,并不敢大声说话,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又问了薛婉一些话,薛婉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规矩,倒是比从前端庄了不少,对于薛云涛的话也答得十分顺从,似乎有人专门教过她,应该怎么和薛云涛说话,怎么说话,才能让薛云涛开心。
  一派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就是薛云涛对女儿的基本冤枉,这一点,薛婉的确是做到了,薛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与有荣焉站在薛云涛身旁的徐素娥,见她容姿姝丽,言谈举止更是优雅至极,说话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她与薛婉,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将薛云涛哄得十分开怀。
  竟然还喝多了,不顾场面,直接搂着徐姨娘就去了她的院子里,气得一旁田姨娘直跺脚,想要去拉住薛云涛一诉衷肠,可薛云涛正醉着,满心满眼都是徐素娥这个女人,哪里容得下田姨娘,挥手就把她推得跌倒在了地上,然后就由徐素娥扶着,脚步虚浮的走了。
  薛婉和薛雷也上前来跟薛宸行礼,退了下去。
  薛宸走过去将田姨娘扶了起来,田姨娘就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掸衣服,也不敢去看薛宸的表情,生怕在她脸上看到讥笑和嘲讽。
  田姨娘其人生的不是特别美貌,但她却能被薛云涛自那么多丫鬟中挑选出来做通房,可见她身上还是有能让薛云涛中意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她少了些徐素娥的手段,只知道胡搅蛮缠,让薛云涛一天天的厌烦她,如果再不加以补救,那忘却她也快成为眼前的事了。
  “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老爷当年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与老爷比老爷与太太时间都长,怎么就敌不过旁人呢?”
  薛宸说完这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田姨娘震惊的看着薛宸离去的背影,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大小姐刚才是在指导和鼓励她怎么勾引男人?
  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指导这些事,田姨娘并不觉得有多得意,正要转身,却突然回味过意思来了,是啊,老爷当年喜欢她什么呢?
  *****
  徐素娥风情万种的坐在薛云涛身上,长发披肩,只穿着贴身小衣,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遗,芊芊素手上涂抹着乳白色的花蜜,然后十分诱惑的在薛云涛身上涂抹,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按着薛云涛的敏感处,恰到好处的推拿让薛云涛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抒出一口气来。
  所为的软玉温香,解意酣畅,就是这个意思了,从前他也提过很多次,让徐氏进门做妾,但徐氏坚持不肯,早知道这么逼一逼她就会同意,那薛云涛早几年就逼她了,如今倒是少享乐了几年。
  “老爷,觉得怎么样?”
  薛云涛趴在枕头上,闷着声说道:“好,舒服!”
  徐素娥将身子微微俯下,让自己贴上薛云涛的后背,然后用魅惑的声音在薛云涛耳旁说道:
  “老爷,之前跟您提过的我兄弟事,您还记得吗?”
  “嗯,什么事来着?”薛云涛巴不得在这种温柔乡里死去,哪里还愿意用脑子去想事情呢。
  “就是让我兄弟去薛家的铺子里帮忙的事,您之前说考虑考虑,可是到今天都没给我回应,我兄弟上门来寻我,我却什么也没法儿跟他说。”
  薛云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哎呀,这种事你去问宸姐儿,让她找管家问问,你兄弟肯定是要做管事的,也要看哪里有合适的不是。”
  “不做管事,我兄弟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嘛。他哪里能做管事,随便寻个清闲些的帮工做做就够了。他如今和我的父母住在四喜胡同里,我父母年迈,需要照顾,最好寻个那附近的铺子,打打闲杂,得空了还能照顾照顾父母。”
  薛云涛翻过身来,让徐素娥坐在他的腹部,感受着越发叫人心痒的接触,说道:
  “四喜胡同那里的店铺,全都是巧英的嫁妆,如今都掌在宸姐儿手中,你这贸贸然的,要让你兄弟去那里,不是还得告诉宸姐儿知道嘛。”
  徐素娥伏上薛云涛的身子,说道:“我兄弟又不是要做管事,随便做个闲工就成,哪里还要劳烦大小姐安排,不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嘛。”
  至此,薛云涛妥协,应承了徐素娥,让徐天骄在四喜胡同外的干货铺子里做了个副管事,第二天就让人去办好了。
  *******
  薛宸从东府回来之后,就见衾凤迎了上来,对她说道:
  “小姐,有两个街面管事让平娘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老爷在四喜胡同的干货铺子里,安排了个人,那人自称是府上徐姨娘的哥哥,管事们拿不准,就让平娘递话来问问小姐是不是有这事儿。”
  薛宸将肩上披风解开,让枕鸳拿去挂起来,抬眼看了看衾凤,蹙眉说道:
  “老爷让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