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本来嘛,安钉子的事启元帝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他默认的,有什么可瞒的,挑拔帝后不合?开什么玩笑?就启元帝和袁家的关系,还用她挑拔?插手前朝……呵呵,后宫她都玩不转,更别说前朝了,分分钟让人灭掉,还不知道为什么!
  相处了一年多,她相信启元帝不会看不出她的斤两的。
  启元帝看着理直气壮的苏诺,沉默半晌,才哑然失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对,我元儿说的对,你确实不傻。”
  本来,他想说,有些事,像安钉子这种,本就是暗中默契,哪怕心知肚明也不该直说出来,而做为宠妃,就算帝后真的不合,也理应避而不谈,至于前朝,聪明的后宫妃子更应三缄其口……
  可是,看着苏诺清澈的眼神,冲到口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不傻。”苏诺翻了个白眼。
  “是,我元儿不止不傻,还聪明的很。”启元帝动作轻柔的把苏诺揽在膝上,眼神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幼年不幸,现又权臣当道,做为一个帝王,处境不可谓不憋屈,但能在泱泱后宫中,遇到一个全心为他,不顾得失的女子,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了。(渣燕:少年,你脑补的太狠了,她没你想的那么好,她真的只是没想那么深。)
  “我傻不傻这事就不用讨论了,还是说点重要的吧。”苏诺被启元帝温柔的眼神‘抚,摸’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您也听见了,黄贵妃和皇后娘娘都准备联手了,到时候后宫被她俩把持,您就要后院起火了。而且,要是摄政王和黄首辅也勾搭到一起,您起火的可就不止后院一处啦!”
  苏诺微微抬起下巴,戏谑的看着启元帝,反正都说了,她也就不介意说的更明白点,在说……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启元帝说她‘真聪明’时那‘感慨’的语气。
  “这事朕早就知道了。”出乎意料的,启元帝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什么?”苏诺惊讶的高扬起眉:“早,早知道了?”
  “你都能查出来的事,朕会查不出来。”启元帝摇着头轻笑,摸小猫似的摸着苏诺的头发,“黄贵妃自袁福儿生病前就接触过她了,是从她亲娘黄桂氏进宫后就开始的,算起来也有七,八天了。而袁福儿则是在她生病的前一天,也就是五天前,由她从家中带进来宫女,叫云坠的,送信回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三天前才开始接触黄府,而朕,早在袁福儿派人出宫送信之前,就已经微服去过黄府了。”
  在苏诺越张越大的嘴唇中,启元帝笑的一派风清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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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元帝——那是普通人吗?他可以冲龄登基,少年灭权臣,青年霸九洲,中年为爱退位,视皇权如玩,物,揽四海于掌中的‘一代圣君’,传奇中的人物。
  虽然他现在很年青,手段还有些稚嫩,帝王心性也有待磨练,但这些都无法否认——启元帝,他乃是天生高智商人群这一事实。
  或许在前朝事宜上,他起步晚,没有摄政王的十年掌权优势,目前还需奋起直追,但在后宫,这个他居住了十六年的地方……想瞒着他做点什么,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与漫天撒银的袁皇后和才掌了一年多权的黄贵妃对比——启元帝才是这个后宫真正的主人。
  “黄贵妃看似精明,但被家人养的太娇,平时还好,可一旦遇到什么挫折,就极易慌乱,半点沉不住气,究其根本……不过眼高手低之辈,至于袁福儿,就她那性情……还不如黄贵妃呢,起码黄贵妃还会装,那袁福儿,确是连装都不会装的。”启元帝转头就望了望窗外,对苏诺解释道:“元儿,你说,就这样两个人,还想在朕眼皮子底下联盟?”
  真不是看不起她们,只是这两位做的太肆无忌惮了,两个局势对立,几番交手都两败俱伤,连偶尔眼神对视都‘咔咔’冒火星的人,无原无故的,关系会忽然变好?
  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连苏诺这样根基不是特别稳的人都能看出不对,甚至还能通过粗使打听出丁点消息来,更别说启元帝这个真正的后宫之主了。
  不比苏诺的从基层发展,黄贵妃的‘以理服人’,袁福儿的银海攻势,人家启元帝,天生身份在那儿摆着呢,连‘虎躯一震’这种‘神技’都不用,只要往龙椅上一坐,自有无数宫人八方来投,拜倒在他的明黄龙裤下。
  以郑公公,宁嬷嬷,杨姑姑等人为首,慎刑司,六尚局众大太监,各品女官为辅,可以说,满宫里,无论什么事都躲不过启元帝的目光,就连飞灰都是启元帝的眼线。
  “万岁爷……您是,早就知道了?”苏诺一脸的苦瓜相,手指都快扭成麻花了,人家早就知道了……那她不就白暴露了吗?而且,早上为了留在凤兮宫,她可是拿了宠妃的架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好不容易经营的温柔形象彻底毁于一旦,还有那钉子小宫女,也不能在留在凤兮宫了,还得想办法收拾烂摊子,袁皇后身边也没她的人了……
  这些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那两千多积分白花了,一朝回到解放前,她都赤字啦!!
  “是啊,知道的比你早。”看苏诺‘懊悔’到瞬间皱起的小脸,启元帝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了?后悔告诉朕了?”
  “那到没有!”苏诺撇了撇嘴:“就是钉子白废了,还得想办法弄出来,怪麻烦的。”
  那钉子小宫女偷听的方式比较粗暴,估计凤兮宫那边的人很快就能发觉出不对,不挪出来……妥妥的被灭掉,甚至,拔出萝卜带着坑。
  苏诺:我是那个坑。
  “朕来帮你调,你就不用管了。”心情巨好的启元帝大包大揽。
  “那赶情好。”她和丛兰不掌任何宫权,想要调人还得七扭八拐的四处托人找关系,太废事了,现在启元帝肯帮忙,苏诺忙露出个笑脸,扭了扭身子,在启元帝怀里做个了辑,“臣妾谢谢万岁爷了。”声音那叫一个甜。
  “你就装乖吧,往日一口一个‘我啊,我啊’的,现在求朕帮忙,就知道自称‘臣妾’了。”哪怕刻意拉下脸,也掩不住那深藏的笑意。
  “我怎么了?不自称‘臣妾’您就不帮啊!”苏诺狠狠的扭了扭身子,一转手就揽住了启元帝的脖子,高扬眉做出一脸的娇横相。
  “不敢,不敢。”启元帝被苏诺‘扭’的心头火气,‘拽’的背都弯了,连忙双臂用力,将这不安分的女人紧紧摁在怀里。
  这两位旁若无人般闹的满身是汗,又你侬我侬的好一通腻歪,直到眉黛带着小宫女把午膳撤下,罗汉塌也收拾好了,才气喘须须的停下来。
  “万岁爷,那两位要合作的事……您准备怎么办啊?”苏诺满脸通红的抹着眼角,她刚才被启元帝摁住了一通胳肢,痒痒戳的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着眉黛等人退下去了,苏诺又把这话题想起来了,黄贵妃和袁皇后还好说,住在启元帝的‘地盘’上,连宫门都出不去的存在,就算合作也闹不出天花来……但,摄政王和黄首辅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万一这两位组起团来……两大权臣联手,想不被刷分,启元帝还真得废点神。
  “元儿不用担心,黄首辅那人……有朕在,不敢起什么歪心思,黄贵妃所为,不过是她自作主张,至于摄政王……呵,自有人替朕劝他打消这个主意。”启元帝柳叶眼微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启元帝之所以会着令还银,其意有三:一为丰盈国库,二为百官归心,三嘛,就是为了黄首辅。
  黄家欠了国库多少银子,做为债主的启元帝自然是知道的,虽然这其中大部分的欠款都是因为先帝才借下的,但遵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祖训,不管借银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只要户部欠条上盖的是黄家的印,那这笔银子就应该黄家还。
  这笔银子,摄政王可以帮黄首辅还,作为债主的启元帝自然也可以帮黄首辅免,摄政王帮黄首辅还银,黄家自然要举族相助其‘夺实权’,未来难免家破人亡,但如果启元帝肯让他免,虽然会失去些权势,但家族却可保。
  墙头草,两边倒,这代表着一种能力,说明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同样的,这也代表着一种缺点,那便是,缺乏果断性,没有背水一战的毅力和绝地反击的狠劲。
  黄首辅当了一辈子的骑墙派,启元帝真心不觉得他有投靠摄政王,对抗自己这个正统皇帝的勇气。
  至于摄政王嘛……此人确实有勇有谋,但也自视太高,目下无尘,这样的人,哪怕在有权势,也依然会有人对其不满,甚至是憎恨。
  比如,他手上那位,绝不会有任何相信的,投靠他的眼线。
  “万岁爷?”苏诺轻轻碰了碰‘神游’的启元帝,疑惑的喊。
  “听不明白?来,朕于你说……”启元帝柳眼一挑,马上回神,挑着那能说的,开始慢慢讲给苏诺解惑。
  后宫里,启元帝抱着心爱的女人炫功绩,暗爽着收获崇拜目光,黄府里,目测起码老了十岁的黄首辅带着三个儿子,沉闷的刷在书房里。
  “爹,王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小儿子一脸犹豫的开口打破了尴尬气氛。
  黄首辅抬起老眼瞟了他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儿子赶紧低头,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那么□□嘛,刚才还只是气氛尴尬,现在可好,连空气都快凝结了。
  “我看摄政王是想让爹亲自上门求他,这样才好拿捏咱们。”二儿子恨恨的憋出这么一句。
  “二弟说的不错,又夏传来消息,袁皇后说话也是模凌两可,即不答应也不拒绝,想来是要把咱们抻到没脾气为止。”黄贵妃的亲爹,黄首辅的长子黄昌宇叹了口气。
  “爹,现在怎么办啊?”三个儿子一口同声。
  怎么办?二选一呗!要不还能怎么办?现在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要么摄政王,要么启元帝!选摄政王,要他卑躬曲膝,外带黄家砸锅卖铁,才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选启元帝,虽可毫发无伤的解此困局,但一个弄不好就会被鸟尽弓藏……
  黄首辅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三个求解答的废物……后续无人啊,但凡这三个家伙有一个顶事的,像凌次辅家那个凌霄似的,不靠着他也可以在官场上生存,他也不至于为难成现在这样了,黄首辅仰天长叹,左右为难,没生出个有能耐的儿子,他无颜面对黄家列祖列宗啊!
  “老太爷,凌次辅在后门求见。”有小厮叩门而入。
  “快请。”黄首辅眼睛一亮,不顾三个面带疑惑的儿子,肃然起身。
  或许,凌次辅的到来,会为他解开这二选一的难题。
  如此,黄首辅亲迎凌次辅至书房,两人秘密行至书房,对夜长谈,把酒言欢,黄首辅一夜大醉,吐的昏天黑地,解酒汤灌了半锅,第二天眼花腿软,差点误了早朝。
  黄首辅这儿,为难的不要不要的,但此事的另一个主角——摄政王,此时却躺在美妾的怀里,吃的纤纤十指喂到口中的冰葡萄,端是逍遥无比。
  “依本王看,黄首辅那老东西也快绷不住了。”摄政王张嘴把葡萄皮吐到美妾手中,志得意满的看着一旁端坐的摄政王妃,“待收服了黄家,掌了那老东西在朝中的势力,本王就无须在忌讳那小皇帝了。”
  “只要福儿能生个儿子出来……”摄政王轻声的低喃。
  “王爷,咱们福儿身健体康,一看就不是那虚的,生个皇子还不容易。”摄政王妃坐的笔直,眼角都没斜那乳鼓腰细的美妾一眼,她微微低着头,盯着摄政王的下巴,脸上的神情无比端庄,“只要王爷稳如盘石,福儿想生几个就能生几个!不过,黄首辅那人滑不溜手,得寸尽尺的很,若不逼急了,想必不会完全投靠王爷。”
  “王妃说的不错,就先伸着吧,反正急的也不是本王。”摄政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妾身全听王爷的,一会儿就写信送到宫里。”摄政王妃点头应诺,微微垂目,遮住眼中深深的憎恶。
  没关系,你就伸着吧,等你伸完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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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家属传承无数代的超级书香世族,先祖韦玄真曾被千年前那位一统天下,结束纷乱战事的凌祖皇称为‘韦圣’,地位可比苏诺世界的‘孔圣人’。
  前朝尊属的是‘世大夫与天子共天下’,有些超级世家的地位甚至比皇室还高,素来奉行的是家族利益高与一切,包括国家,抱着这个信念,前朝运转了将近四百年,然后,亡国了。
  燕高祖是泥腿子出身,当年打天下时,喊的口号就是‘打土豪,分田产’,想当然,那些超级世家,也被燕高祖拿着‘世家谱’,从头到尾打了个遍。
  韦家自然份属在例。
  不过,韦家出了个‘韦圣’,目前读书人学的基本都是人家编写的,在世林中名声极盛,燕高祖准备‘打韦嚎’的时候,不少读书人捧诗书静坐反抗,燕高祖看这情况,也不敢犯众怒,因此,只撸了大部分韦族官员,给了此代韦氏族长一个安国公的爵位,就随手放到了京城边缘,没在理会。
  读书人嘛,傲气傲骨从来不缺,燕高祖不待见韦家,人家韦家还看不起贺氏泥腿子出身呢,韦氏族长当堂立下誓,只要燕国尚存,韦家人便只读书明理,绝不出仕,韦圣后人,不屑奉偷鸡摸狗之辈为主。
  燕高祖:朕是山贼,抢钱抢人,偷鸡摸狗的都是三只手,朕比他们高大上多了!
  韦氏族长傲然推辞了燕高祖安国公的封爵,执意延用前朝末帝给封的镇国候号,把个燕高祖气的两眼冒金星,可无奈,仅存的世家抱成一团全力支持韦家,天下读书人也多赞韦家有气节。而当时,燕高祖初初平定天下,为显其包容前朝遗臣之心,也为了平民愤,他只能打落牙齿合血吞,宽容大度的‘呵呵’表示‘朕有容乃大,乐意叫啥叫啥,朕一点都不介意。’
  燕高祖:老子都快气死了!敢这么撅我!姓韦的,你们等着,老子早晚抄了你们满门。
  高祖时斯的韦族长撅了新朝新帝,想想也不敢呆在京城,就带着全族回了奉安老家,开书立院,广收学子,建大燕第一学馆,延圣书院。
  韦氏千年书香门地,藏书浩如深海,大燕开国近百年,到启元帝一代,朝中百官,有两成出于往延圣书院,韦家虽无人为官,但却是仕林中镖杆般的世家。
  摄政王妃韦惠,便出自延圣韦家,是韦家此代族长的亲孙女。
  她不是长孙女,也不是承重长子所生,但她也是族长第三子的嫡出,在闺阁里,平辈姐妹中,她也能算上佼佼者。
  她善诗词,善书画,一笔银勾梅花篆写如风似画,就连祖父都曾亲口赞过,十五及笈之后,提亲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匀为世家书香和官宦子弟。她也曾隔屏风看过一个世交之子——十七,八岁的白面书生,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被考较学问时,从容不迫,成竹在胸。
  父亲言他有‘状元之才’,母亲赞他是‘谦谦君子’。韦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然这条祖训只规定了韦家男子,但那人却说,他为读书人,尊慕‘韦圣’,愿尊韦家祖训。
  母亲私下把那人说的话告诉韦惠时,她高兴的一宿没睡着觉,半夜点灯看着那人写的诗词,羞红着脸笑个不停。
  那年,韦惠十六岁,两家婚约将定之时,那人祖父去逝,按制应守孝一年,于是,两家口头约定,孝满定亲。如此,韦惠便高坐绣楼,日夜绣着嫁衣,一针一线皆藏着对未来的满满期待。
  可曾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尚余两月,摄政王高调来韦家提亲,气势汹汹。
  那年,摄政王四十二岁,韦惠十七岁。
  韦惠初披婚霞,面如桃花,而摄政王已有一子一女,侧妃两人,庶妃三人,妾室不计其数,花桥登门,面对着是只比她小一岁的儿子,比她爹岁数还大的丈夫,端庄犀利的侧妃,阴阳怪气的庶妃,和无数个美貌妖娆的妾室。
  洞房夜后,第二日清晨,还没奉茶拜高堂,便要执妾礼与原配牌位前,跪拜,叩首。
  韦氏传承千年,历经四朝,从未有过韦姓女子为妾,为填房,就连四朝皇族都为有过例外,她,韦惠,算是开了头河。
  韦惠嫁人时,正值摄政王权势最盛之即。彼时,韦家虽有仕林清名,但朝中百官却无韦姓人,根本不是摄政王的一合之敌。
  燕国立朝已近百年,治世清明,国泰国安,百姓们安居乐业,早已忘却前朝,韦家那位傲骨铮铮‘不侍偷鸡摸狗’之辈的族长也早就埋入黄土,韦氏众族人,哪怕再是高傲,也早就承认自己是燕国人了。
  韦圣门人,从来支持嫡派正统,启元帝虽非嫡子,但却是太后抚养,且是先帝唯一子嗣,正的不能在正,而摄政王,哪怕权势滔天,也只一权妄之臣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