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地搏生
  徐衾和宇文豫一同率众登高远望之时,只带了少数人马,除了新招来的残兵安置在高点之下,其余中后路神武营军马都还驻扎在坡道下方东南二阙的位置。
  朱离与焦绰再次施展飞蛇卫独有的绝技,宛如两只脱兔般飞跃下去,任由身后箭矢尾随,也没有丝毫损伤。
  徐衾对着身边众人说道:“下方援兵片刻便到,有弓者擎弓,其余人等卸甲!”
  众人恍惚间听到了这么一句,都木讷的点了点头,之后便按照徐衾的方法做了起来,徐衾四下里看看,此处除了二十多张随身雕弓外,其余士卒俱都将铠甲卸了下来。
  宇文豫见状不由得纳罕不已,一面解开衣甲,一面迟疑的问:“伊公子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嫌西秦骑兵的羽箭不够尖利不成?”
  徐衾白了宇文豫一眼,没搭理他,紧接着对这些人再次吩咐道:“卸甲者向我围拢,刀矛撑扶,弓箭手凑近就位!”
  徐衾话音刚落,刚刚那些卸了上身铠甲的军士以刀剑长矛将衣甲挑撑起来,围聚到了两位主官身边,身后那二十多名弓箭手也忙不迭的奔到了徐衾等人身后,有些距离较近的败卒见状也撒丫子一般向这里靠拢。
  这么一折腾,宇文豫竟然惊奇的发现,自己个这位伊公子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了一道以铠甲筑起的薄弱堡垒。
  “听我号令!“眼见着游骑渐近,下方的败卒不时便有中箭殒命的,徐衾尽量压低嗓音,气息微颤的道,“待伊某喊破时,甲兵微张,箭手离弦,闻合字收拢,都明白了吗?”
  虽然情况危急,好在身边这些神武营军士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徐衾稍加点拨便会意通透。
  透过衣甲间的缝隙,徐衾默默的注视着仅有数十步之遥的西秦弓骑,箭雨不时穿甲而过,身边也常有中箭倒地之人,徐衾镇定自若,就在逾三十步近二十的当口,猛地喊了一嗓子。
  “破!“对面的弓骑兵哪里想得到,这些靠着衣甲盾自欺欺人的待宰羔羊居然会搞这么一出,由于距离太近,双方又是上下相对,衣甲散开时,内中的零星弓箭飞出,竟然也射落了十于名西秦弓骑。
  这些轻骑兵不比重甲铁骑,向来以良弓神速取胜,除非屠杀普通百姓或是胜券在握,否则根本不会有类似的近战先例。
  吃了这一瘪的西秦弓骑并没有撤退,而是气急败坏的冲越而上,徐衾屏住呼吸,等待着弓骑与甲阵碰撞的那一刻。
  眼间着便要遭受马踏之危,不说别人,就是陆钦都有些慌乱,深秋季节,宇文豫的额头也不觉升腾出了一层冷汗。
  徐衾一双眸子犹如鹰眼般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骑兵,一旁陆钦一手擎着甲盾,一面抽出腰刀翻滚到了主公身边,沉声劝道:“主公,这里着实危险,还请暂退!“
  陆钦话音刚落,徐衾便以手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弓骑已经与简陋的甲盾仅有一箭之遥,徐衾终于缓缓开了口,就见他低声唤道:“弓箭手满弦,其余人等擎好刀剑,听我号令!“
  此情此景,在场众人无不胆寒,己方人数不过百余人,而对面则是数百匹战马,这要是一股脑的踏将过来,就算是生得三头六臂估计也无济于事。
  伴随着战马呼啸的踢踏声和嘶鸣,弓骑越发的近了,宇文豫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也握紧了那柄宝剑。
  “合!“就在前头马队向上奔冲,与甲阵紧密接触前的一刹那,徐衾冷不防的一嗓子,身边这些不知所措的军士登时化零为整。
  若是单单仰仗防御,估计再有几百人也不够这些铁蹄踩踏的,对面那些弓手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薄弱的甲阵有多么不堪一击。
  徐衾并非愚蠢,而是在赌,在搏,赌的是身边这些人的求生本能,搏的,正是九死一生时的悍勇。
  “破!“徐衾再一次喊声响起,弓骑已然踏破了前方的虚甲阵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前方几名军士腿骨被踏的崩裂的声音。
  西秦弓骑前脚悬空,正待亮出屠刀,却不料刚刚作龟缩状的北安军士竟然再一次散开,只不过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那寥寥的弓箭,而是一柄柄直戳过来,锋利无比的钢刀。
  那是一招险棋,甚至对徐衾而言只是在上一世那场别开生面的讲座上提出过,这一次经过实践,估计徐衾日后再也不会轻易提及。
  战刀直上,北安军士三三两两促成一队,犹如梅花般涌击前方的西秦弓骑,自上向下推进,丘陵高点的土棱上留下了数具人马尸首,古之弓骑,最大的特点便是反应灵敏,移动奇快。
  此番触碰之后,那些狡猾的弓骑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将这些人诱出了高点,片刻的功夫,便有数十支箭矢对准了坡上的北安军。
  “控!”徐衾以乱石虚掩着身体,沉声一喝,俗话说百密终有一疏,那些弓骑只看见这些窜出来杀气十足的活靶子,却忘记了他们之中还有一部分弓箭手。
  早在触碰之前,北安阵中的弓箭手便被替换到了最后,此时一见那些西秦弓骑正以箭相指,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拉弦离箭,一支支飞蝗精准的击中了那些晚了一步的西秦射手。
  “合!“
  又是一声悠长的沉喝,北安军士闻声立马回身,众人后方的弓箭手拼了命的拈弓搭箭,恨不得一次将壶中箭矢尽数发出,而就在此时,对面那些弓骑也已飞箭离弦。
  徐衾竭尽全力减少伤亡,可饶是如此,荒坡之上仍然留下了许多中箭的神武营军士尸体。
  西秦弓骑被彻底激怒了,任谁也想到这些活在马背上的勇士们竟然会被一群山穷水尽的孱弱之兵击杀数十。
  恼羞成怒的弓骑发起了第二轮猛冲,踏过双方的尸首,直扑顶端的北安军士。
  看着身边这些灰头土脸,伤及过半的神武营兵卒,宇文豫不由得有些动容,转即对徐衾说道:“伊公子,随弓箭手撤吧,本将为你断后,还能撑上个片刻!“
  徐衾没有应答,脑海中不断的琢磨着对敌之策。西秦弓骑就在眼前,身后的弓箭手也早已无箭可发,千钧一发之际,徐衾不免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
  “难道我徐衾今番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可!”徐衾下意识的以手撑地,想要攥一把尘土,可就在手掌触碰在土地上的当口,他的内心发生了微微的变化。